張承捷:大樓下麵的幽靈
大樓下麵的幽靈
小說
有段時間礦裏流傳著一件怪事:當夜深人靜時,開拓區大樓下麵常晃動著一個黑影,這一來可嚇壞了夜晚路過此地的人。人們清楚的記憶著:不久前這裏曾發生過一場不該發生的悲劇。
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遠處灰暗的地平線上,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一個黑點,這黑點一歪一倒,一會兒明顯,一會兒消失,猶如幽靈一樣緩慢地飄滾過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啊!原來是一個人,他不知為什麼,總是左右搖晃,一時向前猛竄幾步,一時又臥下久久不起。
他終於來到了開拓區和礦醫院二大樓之間,他全身糊滿了稀泥,頭上還冒著血,臉上布滿了泥漿和血跡,他究竟是誰?真難辨認。
他艱難地走進了開拓區大樓,當他邁進樓廳的第一步時,頓覺房屋旋轉,眼前火星直閃,從腹內一股熱氣直衝頭部,緊接著兩眼發黑而倒下。
“快來看喲!是誰醉倒在這裏。”隨著叫喚聲,樓上樓下一陣騷動,此時,醉漢猶如一隻珍貴而可愛的動物,被人們團團圍住。“好背時,自討苦吃,誰叫他喝那麼多酒。”“你看喲!吐了好大一灘,真臭啊!”先來的人慢慢地走了,後來的人擠進,你一言,我一語,在閑談和責罵著醉漢。一批去了,又耒一批,上班的人路過這裏,要看一下熱鬧,下班的人經過這裏,也要觀摩一下奇夜新聞。
夜更深了,看熱鬧的人逐漸稀疏了,門外鋪起了銀白色的雪氈,寒風不時卷起雪花向醉漢恨命地撲打過來,氣溫下降到零度以下。
醉漢口邊喘著熱氣,他像躺在溫暖的床上,睡得那樣深沉,那樣香甜。也許,他正做著美好的夢,或許他夢見重新回到了童年,正撒嬌在母親的懷抱裏。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童年的美夢一幕緊接一幕地出現在他眼前,他感到隻有在這樣的夢景裏,才是最愉快的,最幸福的,沒有悲傷,沒有憂愁,充滿了幻想,充滿了自由。
他似乎夢見母親牽著他的小手,迎著金色太陽,走進綠色的原野,原野上盛開著美麗的鮮花。他忙從母親手中掙脫了手,歡快地去摘一朵美麗的小花。突然,一隻惡鷹向他撲來,朝他頭額恨命地啄了一下,愉快的美夢頓時中斷。他非常惱怒,忙去追打那隻惡鷹,惡鷹展開雙翅向遠方飛去了,親愛的母親也不知去向,他像小孩一樣在焦急地巡找呼喚著母親……
啊!原來是場夢。他忙睜開眼睛,眼上好像帖上了封皮,怎麼也睜不開,他傾盡全力,恨命一睜,才看見東方發白了,門外雪花照樣飄著,寒風照樣刮著,他想爬起來,手腳好像被繩索緊困著,怎麼也動彈不得,他想呼喊,喉嚨好像塞滿了東西,怎麼也喊不出來。
這時他感到全身巨裂疼痛,胸部沉重的使他喘不過氣來……啊!我的天啊,是什麼怪物在折磨著我,他拚命地掙紮和呼救……
這時他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影,遮住了他唯一的一點光亮,他恍惚聽見:我奉閻王爺之命前來接你!啊!多麼可怕,我才二十幾歲!我還要活,我有父母,還有朋友……他流著淚水苦苦求饒地說:“可憐,可憐,我吧!” “少囉嗦,快給我走吧!” “不!不……我還年輕,我還要活……”
他還在拚命地掙紮和“呼救”。可是,有誰能領會呢?!他一手指著門外的天,一手緊抓著地,好像在呼叫:蒼天啊!你怎麼不長眼,大地啊!你為什麼這樣無情!
就這樣他做完了他人生的夢,含著淚水,帶著委屈,銘記著冷酷,走完了他人生的路。
他是死在幾百人的眼皮下,死在“救死護傷,實行革命人道主義”的醫院大門口。
也許,他還真的留戀人間,留戀他最後歸宿的地方,要不然,他為什麼還要到這裏來看看呢?
作者:張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