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向榮:走近您 傾聽您的聲音……
應該是第二次走近您了，以一種朝聖和膜拜的心理走近這位巨匠，這位“鐵筆”“聖手”。
(一)
第一次來，是到嶽城礦采訪，路過這個叫“尉遲村”的地方，驚悉這就是趙樹理的故鄉，便在回來的路上，忍不住繞進去看看。那時候，先生墓前靜靜的，偶有幾隻螞蚱驚起，更顯空靈靜謐。高大的塑像、深邃的目光、微微的笑容，默默注視著這方水土和您的鄉親!雖隻是駐足、仰視、短暫觸摸碑石上鐫刻的故事，卻似乎也真切地聆聽到您溫暖的聲音“一心為農民!”“真實做自己”……後來，每逢看到路邊“尉遲村”那高大的牌樓，都會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思想便會不自覺地被那座塑像和靜謐而牽係。
(二)
今天，再次走進您，是在清明前夕，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裏，和晉城的市民記者一起，來到您的身邊，零距離地感受您的心跳，您的呼吸。
在趙樹理展廳，伴隨大學生村官的解說，一幅幅畫麵讓我們穿越時空的隧道，回到那個年代，那段艱苦的歲月，還有那段是非顛倒的日子……
作為土生土長的晉城人，樹理先生始終植根於晉東南這片家鄉的土壤，以飽含深情的筆墨和活潑、濃厚的鄉土氣息，將原先人民群眾認為高不可攀的文壇拆下來，鋪成小攤子，讓識字不多的農民都能看懂聽懂。他的作品來源於田間地頭、來源於百姓炕沿和煙袋鍋，即使在他參加革命工作，擔任《黃河日報》、《中國人》報、《新大眾報》編輯期間，他也實實在在深入到百姓之間，汲取著民間的養分。他被稱為“山藥蛋派”的創始人和鼻祖，贏得了郭沫若、茅盾、包括彭德懷等老一輩藝術家、革命家的高度讚譽。眼光獨到，善於掌握文藝界氣候的理論家、時任晉察冀解放區宣傳部長的周揚撰文《論趙樹理的創作》，並這樣評論道：“中國作家中真正熟悉農民、熟悉農村的，沒有一個能超過趙樹理”，讚譽他為描寫農民的“鐵筆”、“聖手”。
而正是周揚部長的這份讚譽，卻讓趙樹理在那場運動中飽受折磨，在批鬥會現場，當時任晉城縣縣委副書記的趙樹理以他的倔強和尊嚴將頭上的高帽、胸前的“黑幫分子”招牌撂下台去，昂然挺直腰杆的時候，誰也沒料到他敢這樣做，批鬥人員頓時瞠目結舌、不知所措。短暫的空氣凝滯之後，接下來是變本加厲的遊街、示眾和批鬥。從“文鬥”到“武鬥”、從猛抓頭發“仰頭示眾”到猛按前躬“低頭認罪”，從打斷肋骨到從三張方桌上被推下摔斷髖骨，再到隔離審查、拒絕進食……最後含冤而死，這一天，距離他的64歲生日僅差一天。
解說員略有些低沉的描述，讓樹理精神的種子像犁鏵一樣播到大家的心田。他創作的小二黑、三仙姑、二諸葛等藝術形象愈加光輝，而更讓我們感慨的，是這個人民的作家，那段可怕的歲月，那場深重的災難，又有多少冤魂在那場不堪回首的政治運動中走上了不歸路，給我們的國家、給無數個家庭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損失……。再也不要回到那段歲月，再也不要!!!
在高大的塑像前，趙樹理研究會會長趙魁元先生，援引在狄更斯《雙城記》中的段落，在這個“既直達天堂又直通地獄”、“充滿希望的春天又充滿絕望的冬天”、“最好的又是最壞的”時代，記者如何用好“無冕之王”這張王牌，傳承樹理先生為人、為文之精神，發揮好引領和推手作用，構建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係?這成為對我們工作的考量和目標航向!他那濃濃的鄉音娓娓道來，卻字字句句叩擊著在場每一位記者的心靈。
——敬獻的花環和躬禮代表緬懷和景仰，更表明一種態度和擔當!
(三)
在先生的故居，我們見到了他的本家，他們常年住在這裏。原汁原味的院落雖顯破舊但仍不失幹淨整潔，大門外修整出的一畦菜地告訴我們趙家人的傳統和本分，更是一份難得的傳承和守護。
路邊綻放的玉蘭、含苞的海棠、流水的磨盤、嬉戲的孩童、打球的少年、以及胡同裏端著碗吃飯的村民，都在無聲地講述著這個村莊的祥和與安逸、富足與淳樸。
在這裏，我結識了尉遲村一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夫婦。男主人叫李虎成，58歲;女主人叫趙三平，57歲。他們膝下有兩女：大女兒已出嫁鄰村;小女兒學校剛畢業，現在市裏上班。言談間，感覺得出夫婦倆的善良與樸實。村委會安排的午餐是川湯配饅頭，不想有位記者不吃葷，串門到這家討水喝，女主人二話沒說就做了一鍋撥爛湯給她端來，喝得女老師酣暢痛快!陸續又有十多名記者進來討水喝，夫婦倆把家裏的杯子、碗全端出來，熱水燒了一壺又一壺。閑聊中得知，幾年前，三弟一家搬市裏去住，要賣這一院房，他們便買下來，進行了裝修，牆上的裝飾簡約又漂亮，經濟又時尚。見我讚不絕口，夫婦倆便把剩餘的飾品拿出來執意要送我，再三推脫，夫婦倆才作罷!主人介紹說，村裏家家戶戶都用上了煤氣，每人每年還能分兩、三千元。平日裏，夫婦倆在門口擺攤賣點麻辣燙，也足夠花了!說話間，李虎成師傅鄭重地告訴我：“做生意要賺點錢，但更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該用的油不用，不該賺的錢絕不賺!咱不丟尉遲村的臉，不丟老祖宗的臉!”一席話，新一代尉遲人的形象已印在記者的腦海。想必也可以告慰樹理先生的英魂!
揮手告別這家人，告別尉遲村，告別樹理先生，告訴自己和我們：“再見，您說的，我們記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