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祖波:感念冬日裏的鄉村味道

感念冬日裏的鄉村味道

作者：萬祖波

有的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人啊，總是洋溢著太多的情感，流露著太多的思念，總有太多的心語要表達。”

這不，最近的日子裏，因為連續多日大風的光顧，又經淅淅瀝瀝的小雨天氣的洗禮，我很明顯的看到昔日繁華的廣場上人流少了許多，就連小區內的健身處的人群也是寥寥無幾。至於周末時間，若想看到孩子們玩耍的身影，這更是一種奢望，可謂是可想而不可求。要知道，如今孩子少啊，顯得如金疙瘩一般寶貴，都呆在地暖供熱的房子裏。哪個大人還會忍心自己的孩子在外麵大風雨水的天氣裏玩耍呢?當我想及如此的時候，內心裏忽感一種難以言明的酸酸的感覺。

此刻，我的思緒也不由自主的飛到了那些年冬日裏的鄉村生活，真切回味到了兒時的鄉村味道。我是生在鄉村，長在鄉村的孩子，對於冬日裏鄉村味道，那感覺自然是品味深刻，十分真切。

在城市的人們看來，冬日的鄉村，北風呼嘯，寒意沁骨，萬物一片凋零，絲毫沒有一絲生機。可是對於鄉村人而言，卻並不是這般的冷清肅殺。這樣的時節，盡管天寒地凍，甚至是大雪紛飛，可是鄉村往往是熱鬧的。人們忙碌了一年的農活，早已疲憊不堪，趁著這個冬天，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一番。早些年的時候男人們聚在一起，由家庭主婦炒上幾樣農家小菜、烤上一串紅辣椒、剝上一大堆幹花生，在煮上一大壺糧食酒，大家喝起來。隨意的聊天，上至天南海北故事、天文地理風俗，下到農家趣事，明年春耕播種計劃，一應俱全。甚至那些，個別好事的男人們，醉醺醺的倒也關注起婆姨間的事情來，引得婦女們群起而罵之。這樣的男人往往回到家，還會遭到妻子的吵架。

老人們或者好事愛說話的人兒，則每天吃過早飯來到村子的南頭，喜子家院牆的南側牆根處，隨意鋪些玉米秸稈或者是麥秸，一屁股做下去曬起太陽來。曬太陽自然很是舒服，小的時候我也時常跟著父親坐在牆根曬太陽，往往曬不了多長時間，眼睛就被陽光照的睜不開，摸摸身上的棉襖非常的熱，有的時候額頭上的汗珠就會落下來。誰家的孩子頭疼腦熱，往往就被大人喊過來曬太陽。隨著那一聲聲哈欠過後，頓覺鼻涕沒了，全身輕鬆，充滿了力氣，感冒也就好了。

當然，我之所以跟著父親曬太陽，有兩個原因，一是父親讓我曬太陽強身健體，另一方麵和父親一樣，我們父子很是喜歡談天說地，喜歡和那些愛說話的人們辯論交流。那些年冬日曬太陽的日子裏，我第一次聽到了老人們收音機裏播放的《隋唐演義》《薛剛反唐》《五鼠鬧東京》《朱元璋演義》的評書故事;我也第一次知道了老家本土的有趣傳奇，什麼《鐵道遊擊隊》《黑龍江的傳說》《墨子救宋》《魯班造橋》等動聽有趣的故事;同樣因為曬太陽，我也結識到了愛好投稿的萬三哥，三哥比我大四歲，上學之餘愛好文學寫作，一直以“著書立說，承擔道義”為追求，立誌成為作家，所以三哥喜歡投稿，每當寒假期間，三哥就會把他發表在縣裏日報上、省內雜誌上、甚至國家大報上的文章，嘚瑟一番，拿到南牆喜子家南牆根外麵去，給我們曬太陽的人展示一番，有時大聲朗讀起來。大家都說他的文化深，懂得學問高。後果不其然，三哥成為了一名文字編輯，經過北京、雲南、濟寧等多地的實習曆練，最終有所作為，成為了省青年作協的會員，專職於單位黨團工組織的宣傳報道工作。

還有就是冬日裏奶奶(祖母)用地鍋燉的雞湯，讓我至今念念不忘。奶奶非常疼愛著他的孫子，疼愛著我。每當寒假裏，奶奶就會毫不吝惜的，非常麻利的把自己養的兩隻老母雞，退了毛，除了肝腸等異物，用熱水燙洗幹淨後，在雞肉裏放些大回、小回、食鹽、花椒等香料，便直接放到地鍋裏。奶奶的腰彎的厲害，頭就要碰到了地上。且不顧近八十歲的年紀，坐在一點也不擋風的茅草屋裏，吃力的用火柴點燃玉米秸稈。有的時候，奶奶給我燉雞湯，趕上連日降雨的天氣，因為茅草屋簡陋，玉米秸稈、麥秸等被雨水淋濕，燒起火來更是異常的困難。隻見得奶奶跪在地上，不顧帶著粉塵的秸稈沾到滿身，在濃煙裏，用嘴吃力的吹著秸稈上的火花，直到瞬間一團火焰被吹出來，方才結束。我常常看到奶奶的眼睛被濃煙熏得流淚紅腫，嗓子嗆得止不住的大聲咳嗽起來。我總是搶著幫奶奶燒柴火，奶奶總說小孩子幹不了這個活，全是煙，嗆壞了我的鼻子為由，被奶奶趕出來。大約少柴火燉雞湯達兩個多小時後，整個茅草房之外十幾米都能夠聞到雞湯的香味，奶奶一碗碗的盛著雞湯，放在桌子上，總是不斷的用手撕雞肉放在我和爺爺(祖父)的碗裏，半晌奶奶她自己隻是喝上幾口湯。親人活著總是不知道珍惜，總是想不起來回報。再不然就是當時我隻是學生，求學在外，沒有什麼經濟能力。可是奶奶在世的時候，我卻想不起來給奶奶買些禮物，甚至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說。我隻是說等我上完學有了好工作，奶奶我就給你買大肉，買蛋糕。可是奶奶終究沒有等到我工作的那天，就提前在一個淩晨之夜，醫治無效，永遠離開了我們。

再到最近幾年來，隨著家鄉市縣文明辦和鄉鎮政府宣傳係統的不斷努力，社會主義新農村的變化，得到了深層次的改變。外部道路硬化了，綠化帶多了，垃圾集中回收了，核心價值觀為主題的宣傳畫多了;深層的陳規陋習也逐漸被新的風尚氣息與文明道德所取代。相對而言，人人講衛生、懂禮貌、互謙讓、學科學的文明氛圍更濃了。如今的冬日鄉村，人們雖忙完了自家農事，仍然不會再閑著。在發家致富建設富裕鄉村的號召下，鄉村人也開始幹短工活兒。比如修公路、修鐵道、幹建築、學電焊等技術。這不，前幾日回家，我看到村子南邊那冬日曬暖的牆體早已拆除了，代之的是電焊維修部。至於一群人靠著牆根曬暖、無事間時常三三兩兩小聚喝酒這等清閑溫馨的場景再也看不見了。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我明明深知發家致富是好事情，是建設幸福鄉村，走向富裕生活的畢經之路。可是，我卻有些失落的感覺，總覺得如今冬日鄉村那愜意、清閑、可親的味道逐漸發生了變化。再也沒有了那方安靜、那方溫馨、那方清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