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父親的故事
父親的故事
清晨朦朧著雙眼的我坐在從店頭開往銅川的大巴上,將頭靠在車窗上,看著車窗外流過的景色,看著連綿起伏的橋山腳下巍峨聳立的煤倉和家屬樓,看著塬上一望無際良田裏的蘋果樹,再到看著我熟悉的家鄉,銅川。
我將父親和我麵前的酒杯裏斟滿了酒,休班後回到家中我總是會和父親喝幾杯,記得父親以前對我說:“當你小子以後和老爸我坐下來能喝幾杯的時候你就真的長大了”父親的工作和我一樣是一名“開采太陽的使者”。直到工作後才明白父親他是多麼的辛苦不容易,我也更加的懂得了身為一個男人的責任。
母親在廚房忙碌著說什麼也不讓我插手幫忙,讓我多和父親聊聊,幾杯酒下肚漸漸的話也多了起來,越聊也開心,這時母親端上來了一盤子我最愛吃的豬頭肉,父親看了看桌子上的肉,抬頭望向一邊似乎想起了什麼。
我和父親端起酒杯一杯酒下肚,在我的詢問下父親對我講起了他以前養豬的故事,那時家裏窮父親弟兄們三個人,他排行老三,大伯和二伯在外麵上初中,然後忽然有一天我爺爺抱著一隻小豬娃回家了,說是要養肥了過年吃,這可樂壞了我父親,當然這項艱巨的任務也交給了我父親,那時我奶奶生病,爺爺又要忙於工作,我父親上小學放學後的時間就背個竹筐用來打豬草,還有的時候直接就拿個繩子拴著小豬的腿,帶到草地上讓豬自己吃,被人家的小孩放羊我爸放豬,父親講到這裏我和母親不禁的笑了起來。
父親告訴我那時他滿腦子都是想讓豬多吃點這樣就會長的又肥又大可以吃好幾頓肉那時父親總是很勤快的打豬草,每次上學前父親都會在用一些碎磚塊加蓋荊笆製作的豬圈裏放很多的草,生怕豬餓著肚子,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了,當初的小豬娃已經漸漸長大了些,父親每次放學後都快快的跑回家,因為豬的嗅覺比狗高,快到豬圈的時候豬就已經前腿打在豬圈圍牆上了露個小豬鼻子,哼哼的叫著,等待著父親拿來食物填飽它的肚子,父親就把豬放了出來,那時已經不再用繩子拴著後腿放豬了,來到草地上豬就自己去吃東西了,父親就拿出書坐在地上,背靠大樹看書,等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父親就對著草地大喊一聲“嘍嘍嘍嘍“豬就扭著屁股晃著吃的抱抱的肚子在夕陽下映射下跟隨父親回家了,豬就躺在豬圈裏扭頭就睡了。
有次豬不好好吃東西,父親看著心疼就偷偷拿了幾個蒸饃給了豬吃,然後被我爺爺看到了,不用說當然是被我爺爺美美的訓了一頓,後來爺爺找來了獸醫給豬打了一針豬才好。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了豬已經吃的又胖又大了,父親出去放豬的時候總是能迎來小夥伴們羨慕的目光,有的小夥伴們經常對父親說要等到過年來蹭飯吃豬肉,那時父親才發現原來自己養豬的目地是為了過年吃的,心中十分的不舍,有時候豬吃飽的時候就躺在父親身邊,而父親就將手伸進豬嘴裏,則豬就用牙齒輕輕的咬著父親的手,撫摸豬又大又圓的肚子時嘴中發出悶厚的“哼哼”聲,就像是撫摸貓咪時,貓發出呼嚕聲的一樣的愉悅,帶回家的時候豬總是寸步不離的跟著父親,有時候我爺爺奶奶“嘍嘍嘍嘍”叫著豬的時候豬都不帶搭理的。
日子依然一天又一天過去了,正當父親冒著天空中飄下的雪花拎著豬食前往豬圈時,家裏來了兩個人爺爺將他們帶往了豬圈,父親知道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腦海裏閃過了無數個豬的畫麵從一隻小豬娃到一隻大肥豬的曆程,父親終於鼓起勇氣攔在豬圈麵前,但終究被我爺爺拎著胳膊提回了家關上了門,爺爺和兩個屠夫明顯不能將豬拉出來因為豬窩在牆角,爺爺忽然想起這豬最聽我父親的話了,然後開門把我父親放了出來,讓父親把豬叫出來,父親當然不同意,在我爺爺的再三訓斥下父親哭著不情願地叫著“嘍嘍嘍嘍”豬聽著這熟悉的召喚聲從豬圈的牆角扭著屁股,晃著肚子緩緩走來,從兩個黑黑的豬鼻子孔裏噴出的熱氣融入到這天空著飄來著的雪花裏,父親哭著站在雪地裏屠夫則藏在豬圈兩側,雪花灑在了豬的身上,雪越下越大就像父親從眼睛裏流下的淚水,而豬則是和往常一樣嘴中發出“哼哼”聲,仿佛在說:“主人是不是帶我去吃好吃的呀?”
豬蹄踏出了豬圈,此時父親已經不希望吃什麼肉了,隻想養著這隻豬,但是父親知道這隻是自己想的而已,它看起來是這麼的熟悉而現在就要離開,豬就這樣看著父親走來,豬整個身子走出了豬圈,此時埋伏在豬圈兩旁的屠夫迅速將豬按倒被繩子五花大綁,這天空中下著雪,一個男孩的哭聲和豬的慘叫聲回蕩在被雪花銀裝素裹的一戶農家裏。
過年那天紅燒肘子,涼調肚絲,回鍋肉等等一些列用父親親手養大的豬做的菜被端上桌,在我爺爺的催促下父親用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在嘴裏,我可以感受到父親當時那頓飯吃的很是難過,父親又盯著桌子上的肉發呆,似乎回想著什麼。
我和父親的酒杯又碰在一起,又是一杯酒下肚,我看著桌子上的豬頭肉沉默了,父親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自己夾起了片肉放在了自己的嘴裏,那一刻我明白了所有。當年爺爺是為了讓家人吃好才將豬宰了的所以才不管父親的哀求,而父親夾起肉吃是為了消除我對這件事的尷尬反應讓我安心吃肉。身為一個男人為了自己的家庭,所要去付出的一切,和清楚的認識到自己身上所肩負的責任,有的時候有舍才有得,因為有愛我們每個人都是幸福的。
我將頭靠在車窗上溫暖的陽光灑在了我的臉上,休班結束後我坐著開往店頭的大巴上,看著車窗外流過的景色駛向那熟悉的橋山腳下,肩負起屬於我的責任。(陳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