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捷:砸山耗子
隨筆
時過冬至,各家各戶忙著燉補藥、灌香腸、醃臘肉,農貿市場上的醃臘食品也日漸多了起來,其中有一種野味,更是令人愛不釋手,那就是——山耗子肉。
童年我家住在威煤建利井,那裏四麵環山,怪石林立,高崖陡壁,那些岩旮、石縫、石孔正是山耗子生息繁衍、藏身的地方。
小時候,大人們忙著鬧革命,鬥“走資派”。我們娃娃夥,不是跟在大人屁股後麵喊口號,湊熱鬧,就是想出各種花樣來玩個開心。
有陣子,我突然迷上了砸山耗子。砸山耗子也蠻有學問:要尋找有山耗子出沒痕跡及腳爪印的岩旮、石縫、石孔,要查看耗子屎大不大顆,新不新鮮;現場有無安砸的石板,沒有時,還得搬一塊去。搬去的石板,不能立即安砸,要等耗子習慣後,才能安砸,否則耗子是不會上當的。
砸山耗子的方法很多,我喜歡就地取材的藤藤砸和扡子砸。藤藤砸是兩根細小結實的野藤,分別紮成套環,紅苕做誘餌當屑子,連接兩環,耗子偷吃誘食時,環脫石板砸下,打死耗子;扡子砸是利用一根細小的木扡做機關,耗子拖動扡上的誘食,扡滑石板砸下。這兩種方法都很簡單,成功率又高。
每當我取砸時,看見粗壯、灰麻的耗子尾巴露在砸板外,我興奮的程度不亞於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有時一天能取兩三個耗子,有時一天能取十幾個:大的七八兩、上斤,小的一兩、二兩,或指頭大。我取回的耗子,喜歡掛在門前的桉樹上刮皮剖肚。母親見了,總是罵我又傷了生;而鄰居家的小二娃卻非常熱心地前來幫忙。洗淨的耗子肉,抺上鹽,放在太陽壩曬幹,或是在柴灶前熏幹,然後蒸熟吃。這時我會送上兩隻香噴噴的耗子肉給小二娃。
飯桌上,父親喝著酒,吃著耗子肉,不停地誇獎我:“家裏人能打上牙祭,全靠三三的功勞!”這一來,我砸山耗子信心更足了,熱情更高了,興趣更濃了。我不分白天黑夜,出沒在山中、岩間和亂石叢中,久而久之,我發現刮風、下雨、落雪,天氣越壞,砸的命中率越高,而且砸到的耗子也越大個。我還發現有些耗子也挺機靈,為能吃到誘食,竟在砸下地上刨出一道護身槽;或是刨些石渣、泥土頂在砸下;或直接用粗壯有力的尾巴卷拿誘食。有時砸板砸下時,它們的身子逃脫了,尾巴卻壓在砸下,為能逃身,隻得忍痛咬斷自己的尾巴……
一天,我上山取砸時,看見一隻壓住後半身的金毛耗子。金毛耗子鼓起凶狠的眼珠,張著嘴又叫又咬,前爪在地上不停地挖刨,地上已被它刨出了好大個坑。我找來一根木條,想打死它。它前爪緊抱住木條,牙齒死死咬住不放,令我一時不知所措……
在我重新安砸時,不小心傷了手,流出殷紅的鮮血,但我仍興奮不已,回家一過秤,那金毛耗子足足一斤六兩。這是我砸到的最大的山耗子,也是我砸到的最後一隻山耗子。就在當天下午,父親被“打倒”,關進了“牛棚”從此我再也沒有安砸了…… 每當我看見農貿市場上出售山耗子肉時,就會勾起我對童年往事的深深回憶……
今天同是生長在礦山的娃娃們,他們雖有豐富的物質生活,課餘生活是否有我們兒時充實呢?在電視機前看電視,泡在電子遊戲廳裏你拚我殺等等,和我們多趣的童年相比,會不會顯得有些單調和乏味呢?
作者:張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