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雷鳴:挽生
誰說,今夜的月,至明至圓。明明是一片陰翳,真的找不到你。
而陰翳中,死亡的,和即將死亡,河蚌的命運裏是否也有悲傷。也許本該死亡,或因我而存活;也許本該存活,或因我而死亡。
是誰,改變了誰的命運。
想要拯救你,卻也已無力回天,即使這裏不乏私心,即使你的生命對這個世界而言微不足道。你本應該在這片水窪下的泥裏,安靜的等待你的審判。或是徹底的幹涸,爾後,在烈日下,在龜裂的泥土裏,張開雙殼,迎接死亡;或是在未知的雨水裏,當河水再次充斥之時,重返你的河穀,回歸自然的宿命。
更或是,你在無止盡的輪回中早已注定與我的相遇,然後看著我,無力的抉擇,在人世間將你渺茫的的未來交予一個無知的稚子,讓他以童真的殘忍結束一切。生或死,到底對你意味著什麼,我無從知曉。世間的萬物,究竟是否存在自己的靈?
然而,我還是在此祭奠你。
我無權評判一個稚子的行徑,無論這是他的天性還是在人世間所受的沾染,回想,幼時的我,畢竟也不知曉生命的存在,或許當時,你的死亡便是我的愉悅所在。這雙手,究竟扼殺過多少生命,沒有鮮血,不見屍體,唯一存在的便是內心的痛。不同的生命之間是否存在著矛盾,你我在此生存的意義與真正訴求的所在,夢與季節的深處,此即我內心真正的恐懼所在。現在的生存,便是為了尋找一個答案。生命的終結,是否是你被我從泥水中帶入空氣裏的那一刻?是否是稚子用小手將你雙殼強行掰開的那一刻?又是否,是你在茫茫無盡的生命旅程中,找到了你作為一隻河蚌在世間存在的意義,在此麵對生死的最初價值?
也許,這隻是我的臆測,隻是不曾存在的虛妄,然而,世間又有何不是虛妄?在生命的底層,一切終將逝去。而人的卑微和平庸,正是抵抗衰老,死亡,和消失的力量。如果人可以永恒,可是隻是如果,因為我們沒有時間再去祈禱。
當街上亮起暖黃色的燈火,我也許會迷失自己的方向。是誰說過,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一直無眠。要麼,一直睡去。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實在太累。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明日的清晨,回首彼岸,你已無家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