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晨依:從文，從文

沈從文這一名字，隨著《邊城》之風響徹全國。依稀記憶中翠翠和儺送間的淒美愛情在鳳凰古城蔓延升華，折射出讀者眼中另一個沈從文。今年八月遊至鳳凰古城，追尋愛的足跡，感悟到他筆下那深深淺淺的愛從何而來。

沈從文確實是長得不大好看，至少對張兆和而言是這樣的。張兆和當時在學校可算是個校花，號稱“黑天鵝”。雖皮膚略黑，但五官端正、氣質非凡，追求者甚多。無疑，包括“第十三號癩蛤蟆”沈從文。沈從文的第一篇情書，寫給張兆和。無奈被拒，他卻似來了興頭，長長短短寫了三年，從未落下。又因校長胡適的勸慰，張兆和似乎有些動情，便給下“如若父親答應，我便同意”的承諾。於是沈從文正正經經拜訪了張兆和父親。可張父思想開明，主張自由戀愛，不予插手。於是剛開辟的一條似有些許光明之道，點點星光瞬滅。沈從文雖有穩定收入，但並不富裕。當時他拿出手上所有餘散之錢，在湘西鳳凰定做了一副鳳凰耳墜。當時苗銀盛行，加上手工拉絲而成，價格不菲。送予張兆和後，兆和更有所動。加上父親知曉三年情書之事，也覺可靠。於是他們成婚，伴著那副鳳凰耳墜。

文革之期，從文南下。近乎每天一封信，抑或稱之情書，送予張兆和。張兆和卻從不予以回信。唯一的一次回信，從文悉心保存著，直到離世。妻子張兆和在沈從文離世後，整理他的文稿，從中發現了那唯一的一封回信。細細想來，從文寫了一輩子纏綿悱惻的情書，換來一張不帶情感的信紙，卻仍如獲至寶。心裏不免觸動無限，襯著滿滿幾遝情書，她說：“過去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過去不明白的，現在明白了。他不是完人，卻是個稀有的善良的人。”細細想來，從文的最後一封情書，仍寫給張兆和。兆和死後，與沈從文同葬鳳凰附近，伴著那副鳳凰耳墜。

現在回想，翠翠與儺送，三三與白衣病人間那深而不顯，淺而不沒的愛戀，似乎都是從沈從文心頭撕下的對張兆和愛之深切的皮肉。從文對妻子由始及終的愛，即便在似我一樣的外人眼裏，也似一灘淤血般黏膩，抹於心頭，久久不散。或許導遊之辭將他對妻子的愛戀誇大了許多，但仍讓我感動許久。即便現在寫下這段文字，心中仍泛漣漪。

後記：我這一輩子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隻愛過一個正當年齡的人。——沈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