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良軍:碎書

書桌上那本《唐詩三百首》，用膠布粘連著破碎的紙頁，靜靜地在清晨的微光裏訴說著我童年時的怨懟不解和現在的幸福感動。

《唐詩三百首》這本很多人童年時曾討厭至極的書，卻是媽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那年我九歲，期盼已久的生日終於要到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一份生日禮物，因為之前跟媽媽說過想要一副球拍。生日那天，吹了蠟燭，吃了蛋糕，媽媽轉身從臥室裏拿出一個包裝簡單的禮盒遞給我。拆開包裝，我的笑容硬生生地凝結在臉上。一本《唐詩三百首》，沒有球拍，沒有了期待。希望在一瞬間消失，拆開包裝就是這種感覺。我索性拿起書，不由分說地把它撕了個粉碎。然後不說一句話，安靜地轉身摔門進了房間。

那天晚上哭了很久，我埋怨她，埋怨她根本不愛我，根本不知道我要什麼。

第二天一早，起床時發現枕頭邊躺著一本書，那本《唐詩三百首》，隻是已經麵目全非，用膠布粘連著破碎的紙頁。我的眼前出現一係列的畫麵：我摔門進了房間，留下媽媽愣在那裏，然後媽媽木然地蹲下，從地上一塊一塊地拾起我撕碎的紙片，把它們平鋪在桌上，之後一塊一塊地拚成一頁，再用透明膠布粘連。微弱的燈光下，媽媽不知疲倦地拚著，一頁又一頁，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會心地笑了。然後拿起已經千瘡百孔的《唐詩三百首》，輕輕擰開我的房門，輕輕地走到我的床邊，悄悄地把書放在我的枕邊。

之後，在作文競賽、征文大賽、即興演講比賽等語言類比賽中，我總能斬獲大獎。那些唐詩也在我腦袋裏紮了根，寫作時總能信手拈來，隨意引用。三百首唐詩為我的作文平添了不少亮點，使得我能夠脫穎而出。從《靜夜思》到《桃花溪》，從李白到王維，背了一首又一首。背不完所有唐詩，數不盡媽媽的點滴疼愛。

書桌上這本《唐詩三百首》，和媽媽一起陪我走過春夏，熬過深秋寒冬，轉眼已十個年頭，未來，這本書也將陪我走過漫長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