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毛毛:我聽到的秋聲

秋有韻，是萬物收獲之喜，是時間逝去之悲，是那三分涼意浸透心脾而難眠的心緒。

七月流火，每每至此，大概總有這樣一絲絲的情緒在赭黃的季節裏蔓延，山河蕭條，霜風漸緊，而那些情緒，在當樓的夕照中，隱隱變的肅穆起來。那是少年關於未來，綽約零散的不安，亦是念及過往時繾綣的懷念。

記得過往時，在黃葉紛飛的季節裏讀到秋聲賦，唇齒留香間，似乎窺到一絲作者的心境，大概是這樣的日子，天高日晶，素雲飄北。居士臨於山川之畔，目之所及，山川寂寥，一縷秋風中，摧敗零落者，不可盡數。心有所觸，念朝堂之不易，感時運之凋零，人為萬物之靈，但於大化無情，逝水無痕間，究竟該如何作為，以之濟心中一抹執念。待至千年之後，我們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思考，老去。而關於個人的存在意義與永恒的宇宙的聯係，似乎仍是心頭的一抹黯淡。於我而言，青年人之所為，在於以怎樣的心態去存在，去平靜，去努力，而不僅僅是歎息著任時間蹉跎。

奈何以非金石之質，欲與草木而爭榮?為什麼要以非金石的肌體，追尋草木那樣一時的繁茂呢?我的理解是，應在平靜的心緒中，樸實的、長久的去追求你所想所念，而非一時之繁盛。怎樣去心緒沉凝?這金黃的季節中就有答案。

所謂看雲卷雲舒，花開葉落，不是一種奢念，亦不該是少年人筆下的矯情，在經曆努力以後，當你能安然自處，內心平靜，當你看到這闃靜的世界，自然，嗅到春日空氣中隱隱的芬芳，在烈日中看見大片植物豐滿的成熟，踩碎一枚打著旋落地的秋葉，被冬日下午隱隱綽綽的暖陽照耀，你的內心無比輕靈，你似乎能感覺到這歲月的流逝帶給你的一切，在你二十餘年的生命裏，你已經經過了那麼多事，看過那麼多生命中的大枯大榮，如今在一杯茶的升騰裏，別無他想，寧靜致遠，遠而求是。

簡媜寫過這樣的句子：“你想起年少時，固執的奪取單一的絢爛與歡樂，抗拒枯萎與悲哀，不禁感到羞赧——真像淺塘在暴風雨麵前痛哭，人生應如秋林所呈現的，不管各自在歲月中承受何等大枯大榮，一切都在平靜中互相呼應，成全，共同完成深邃的優美。樹的枯葉裝點了磐石，苔痕襯托了浮光，因容納成就麗景，當心胸無限曠達，悲與歡，榮與枯的情事，都像頑皮的鬆鼠偶然拋來的小果粒，你咽下後，微笑一如老僧。”我不似她人生半世，浮華皆曆，我隻是突然感覺到，假若我老了，古稀之年，我會以怎樣一種形態存在於世界，定然不是我此刻心中所想，哪有那麼理想的烏托邦，可是，假如這些關於平靜的樸實的體會能夠分開，融合在我一生的不同時段，那該是怎樣奢侈的體會，所謂追求，所謂經曆，所謂意義，種種所印證的，不過一字曰之靜，而後盡少年之血氣奮發，為中年人之厚重經世，享年老之沉凝飲茶。青年，畢竟一生之巔峰，理想升騰，創造力勃發，精力無限，在你生命應該發光的時刻，假若你無所作為，無所事事，那所謂老去的沉凝，不過無限荒誕的一幕，何談雲卷雲舒，靜飲涼茶。

此間種種的猜想，不過是我對生命美好，神奇之處的敬佩，好奇。畢竟，一個年輕血肉之軀，如何才能說出，一個忙碌過後的秋日下午，摘掉眼鏡，裸眼看到那雨過天晴後自然而然的西天以及投在葉子，地麵的無限柔和的光線，當一絲涼風吹在裸露的手腕，那些升騰而起的對生命無限神秘的美妙感覺，多久沒這樣赤裸的感覺到這個世界除卻繁複糾結之外的簡單，溫和。感恩的心情絲絲入扣，像極了小時候總有覺得花開之美，落葉之美，卻無以言表的那一天天。或許，你也曾是，或許，她也曾是，隻是不知道這諸多人裏，有多少能這樣寧靜樸實的安然一刻。而後出發，比過酒精煙草帶來的片刻安穩，這種寧靜讓人珍惜自我，愛惜時間，然後應無限挑戰。這應該就是，層林盡染的秋所給予我所有的啟示了。

生活以寧靜處之，則日臻於完美。所謂秋天已經到了，春天還會遠麼!向上吧!你之明日，將是溫暖燦爛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