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穎:涼夜的秋
秋,是日暮下流向遠天的江水,帶著微涼的餘溫,潛入冷寂的夜色;秋,是被落葉撩撥過,亂了芳心的水底月,在漣漪中驀然平淡;秋,是夜盡之時未眠的芬芳,肆意舞蹈,香了詩人尋花的馬蹄;秋,是月下愁的彎眉的柳梢,無人的夜裏,徒有思念兩處閑。
所謂秋水,所謂秋波,所謂秋殤。
在這個傷感的季節,我們似乎也染上傷感的色調;在高遠的星空下,我們也最終認清自己的渺小。
褪去鋒芒的十八歲,讓原本驕傲的我們冷卻。這本是恣意揮霍的年華,卻多虧秋日的冷清讓我們得空認清自我。
當我們漸漸長大,我們漸漸認識到自我的局限,不是每個人都會成長為自己期待的目標。人終會歸於平凡。對於平凡的認識,與這個放肆的年齡讓我們產生深深地落差感。如何讓失落平複,如何讓我們的心安於平凡。
年年的流影抬高了頭頂的天,季季的守望溫潤了張皇的顏,淡定的手,擦掉了紋理的憂傷,一生新綠渴慕一百個圓月。時光的蒼崖,繞絲化綺,抹雲成紗,褪盡歲月的造作,斷我赤心,展世世光華。
斂盡雲影,以晴空的姿態極目竭望,終覺手指上的月亮醒著,通曉著每個時空裏的自己。看透浮生是悲與喜的淚珠,醉笑,夢訴,歡泣,痛哭,點點滴滴,潤澤了十年樹木的雙眸。於是,為心撫平了寸土,有根也就無恨了。或寵或辱,都在頃刻宛如煙火,隻隨枝葉的歌聲遠行,在無形的年輪裏找尋被淹藏的重洋,一同飛起,仿佛自己也帶著歲月的猜想。
不覺葉落,一椏重柯成了生命最真實的修飾,漂洗過後,且待下一個輝煌。於是,無法倒退的時光和蹣跚的成長,領取注定的沃土,看三月的天書,四月的裂帛,五月的織錦,即便以身代薪,也要烘暖天空。歲月悄然的抹去了攀爬時裂開的痕跡,一遍遍的擦拭,漸漸打磨出鮮目的色澤,那是舍棄了幽穀依舊同生的蘭香,給一片春陽,每顆心都是一個答案。
如千百片落葉一般,我們出現,生長,衰亡。大自然亙古不變的法則在秋季淋漓盡致。何不輕鬆的接受這份從容,何必忤逆生命的節奏,在名與利中翻滾掙紮。我是個樂於平凡的人,我喜歡從容安慰的生活。
沒有逃脫的無奈,隔世收藏在萬家燈火的角落,多哀的心緒,讓歲月慢慢展開,平靜的步履裏,隻走出從容的心音,作為後世於萬綠之中指認的唯一憑證。
從此,即便眼中仍是那滿山哭紅的葉兒,我也將心如止水,從容地笑麵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