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丹丹:很遠很渺茫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子，卻爬滿了蚤子。

——張愛玲《天才夢》

無數次，我在《半生緣》掀起的塵埃裏孤枕難眠，試圖將字裏行間的擱淺埋在心間;無數次，我在《金鎖記》堆砌的苦難裏徘徊淺唱，顧盼迷離，讓時光交錯徜徉，不經意間，就會激起我內心深處最經久的巨浪，烙下澎湃鏗鏘的巨響，很遠很渺茫……

遇見張愛玲，是我與悲壯生命的邂逅與際遇，徜徉在她冷豔亮烈的品質裏，我看著多少花開花落在眼底輾轉，多少曲折在胸底百轉千回，令我激動到咋舌。

愛玲筆下的“生命”及其悲壯，千瘡百孔。她的“不留情麵的鞭撻”裏瑟縮的繾綣的記憶，讓我讀著心生沮喪和委屈。一路讀，一路是艱辛的搏鬥、掙紮於和解，如此輪回。她的作品將她的生命一覽無餘，攔腰截成一個個橫斷麵，我隻能駐壩觀望。然而當我坐在陰沉的圖書館一隅，卻仍舊能夠觸碰到她生命的繁華與喧囂。泛黃的紙在我眼前一一掀過，“張愛玲”三個字就越發清晰地在我的心旗纏繞，讓我驚喜錯愕的同時，又多了種“物是人非”的明媚的憂傷。

無意中，我已將張愛玲的文字匆匆掃過，讓她殘破瑣碎的生命又苟活一回，連同她生命裏的尷尬、難堪、恣意的飛翔、撒手、煩惱、惶恐甚至狼狽，虔敬、寬容和體諒。讓她一生的榮辱悲言，清堅決絕都變成虛無飄渺的踏空。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子，隻是在張愛玲“始亂終棄”的命運中，它一而再、再而三的享受著蹂躪與拋棄，無奈叛逆成蚤，而時光的淡漠是它從不會傷感，並用它“豐不魚肉”的脊背中衝淡悠遠、洗盡琉璃氣，讓這個“用美麗而蒼涼的手勢回首人生”的女子，漸行漸遠。在一個時代的顛覆裏，她的身影，很遠，很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