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素素:桃花依舊笑春風
不得不說沈從文把《邊城》寫得很漂亮。每個人,每件事,都滲透著曆史的韶光。作為一個讀者,我承認我難以把《邊城》讀透。我隻是把它當成一個故事,一個關於翠翠的故事。那是翠翠和她的愛情。也許,我也隻有循著這條線去試著掀開藏在珠簾後那驚世容顏。
湘西的歌,千年不息的吟唱著。淳樸的民風,在微濕的空氣中漫延。
《邊城》無論是“凡有桃花處必有人家,凡有人家處必有沽酒”的早春,還是“再落個不停,溪麵一片煙”的初夏,都顯示出遠離人事糾葛的和諧氛圍。那裏有一小溪,溪邊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這人家隻一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隻黃狗。女孩在風日裏長養著,一對眸子清明如水晶。她如同三月彼岸紛飛的梨花,純潔無瑕,即使無法摘取,也一直存活於心。
現實的世界,是鱗次櫛比的高樓,是川流不息的街道,是五彩霓虹的夜市。隻是這些,都折射出了冰冷的色彩。沿路華麗燦爛陳列甜美的幻象,誰當真誰就上當。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把鎖,這把鎖太堅硬,以至於生活中都帶上了鎖。但邊城不,它是沈從文童話中的世界,是我們幻想中的童話。也許,那邊城便是世外桃源,那裏沒有世俗的糾葛,沒有功名利祿的追求,沒有人與人之間的鬥爭。即使是高腳樓上的妓女,也多了幾分質樸。
嗬,我們是不是該感到悲哀?
端午節。他們的感情從此如同那繽紛的流蘇,纏繞在了一起。
讀著翠翠她單純的、直白的回答,我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在現實中,如果再發展下去,她就被賣了吧。但茶垌存在的隻有善良。儺送愛上了這單純的女孩。而翠翠抬首間撞見了愛情,他們的愛,至純至善。“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隻是,從此你就是我的方向。
流年在翠翠的思念中穿梭。“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印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思君令人老,他今日不在這了,他在下遊六百裏外青浪灘過端午呢。思念是青色藤蔓上開出白色的花,縱然看上去糾葛也清晰明豔。而大老過溪,帶來了他的愛,“我一定每夜到這溪邊來為翠翠唱歌。”他們的愛,太過於簡單,簡單的讓人向往。我們有太多的悲哀,連愛都存在著瑕疵,即使是親情。但我們的一切都可以因為一個字而全部喪失,那是“利”。我們的心,都蒙上了一層灰。這層灰,也許今生今世都掃不掉。
流水不停的走著,翠翠不再天真無邪地看著天上的雲卷雲舒,不再歡暢舒適地聽著林中的百鳥爭鳴。“黃昏來時,翠翠坐在家中屋後白塔下,看天空被夕陽燒成桃花色的薄雲”。她在想,想很多很多,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在猶豫,她在猶豫。她那未諳人世的心,陷在了無法自拔的夢中。夢中的歌聲,輕輕的飄揚著,她狠狠地摘了一把虎耳草,眼波流轉,微笑蔓延。似夢非夢。那是兩個人在歌唱,他們輪番歌唱。悲劇的開始,往往毫無預兆。翠翠羞澀的恍惚,含蓄的躲避,等待終究成了一場悲劇。
相愛,卻錯了日映荷花的時候。
翠翠夢裏再也沒有那悠揚的歌聲。天保的退出,將他自己推向了死亡。上帝將他帶走了,可留給了活著的人煎熬。儺送的心,懸著了,哥哥的死,也許是自己造成的吧。嗬嗬,哥哥,我怎能留在這裏,新碾坊和小船,我都不能要。即使我心裏隻有小船。
有時候,是不是有選擇比沒選擇更難?走到了分岔路口,我們會不會後悔我們的決定?
不知為何,爺爺一直很讓我心疼。他隻有翠翠,翠翠也隻有他。他把女兒的愛和孫女的愛統統給了翠翠。他想給翠翠找一個人依靠,找一個人給她幸福。隻是,他的口拙,讓一切都變得那麼不簡單。雷電劃破漆黑的天空,白塔塌了,爺爺走了。翠翠如同被遺棄在塵世的草芥,獨自的活著。每個人都離開了,她哭了,哭得如同迷失在森林中的孩童般無助。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往事如風,將翠翠生平飛落如雪的苦楚,盡數吹散開來,如同蝴蝶的翅膀掠過幹涸的心海。
一切似乎都變了,可似乎一切都沒變。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若人生隻如初見,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可是,沒有如果。
她隻剩下等待了麼?是的。她在等一個人,那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得之,吾幸。失之,吾命。
看得見開始,猜不到結局。不交待,不解釋,也許也是一種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