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義海:一段料子布

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前，在我國各地，是出門吃飯要糧票，穿衣要布票的，那時國家不富強，各家各戶的那個貧窮也更不消說了。我那時隻聽說有“料子布”一詞，卻從來沒有穿過料子布衣服，人們都認為料子布就是俗稱“抖抖貨”的衣服，自己曾想穿一穿這種“抖抖貨”料子布衣服確實是想得快發瘋似的。於是，用幾快錢買了兩條裝過日本產尿素的口袋，自己再加工染上顏色，請裁縫做了一條褲子，把這所謂的“抖抖貨”褲子穿在身上，腿前顯現的是“尿素”，腿後顯露的是“日本””，褲腰上還有“日本株式會社生產”的字樣，真是搞笑不已，我感覺良好，還很有幾分顯擺的樣子。而這裏我寫得一段料子布不是裝日本尿素的口袋。它是一段真正從外國進口的料子布，當時價值就是二十三塊五角錢一米。我那時一個月的工資隻有二十九塊五角，購買一米這樣的布料後就所剩無幾了。在好幾個月裏，我從牙齒縫裏攢錢購買了一套衣服的布料，作為定親之物，才送給了熱戀中的親密愛人，我現在已過花甲的老伴。

也就因為這其中的那段料子布引出的故事，險些拆散了我終身為伴的人。事情發生後，我在未婚妻的埋怨中和嶽母大人的指責下，完全成了一個不老實，不忠誠的“婚姻騙子，”為未婚妻購買的定親物短尺少碼。一般女人縫製一條褲子需要一米左右的布料，而我送給她的料子布隻有0.88米，根本就做不了一條褲子。在那極其尷尬的情況下，我堅定而執著地信奉有理是走遍天下的，費盡周折找商家理論，換回了那短尺少碼的布料，才洗刷掉了“婚姻騙子”的冤枉之名。在未婚妻的心上寫就了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字，她的家人才堅信我不是騙子，是一個誠實的人。

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師範畢業後分配到一所鄉村初中教書，媒人給我介紹了對象，按農村習俗要選擇黃道吉日訂婚，時間就在農曆的正月初八。寒假裏，我為購買布料忙開了，先跑本公社供銷社賣布料的門市部，又四處打聽到鄰公社供銷商店有進口的料子布，我趕了三十多公裏山路，去買回了一段，高高興興地拿回家。直等到正月初八定婚時，把布料送給了未婚妻。大半年時間過去了都相安無事，兩人心心相印，感情很好。後來，未婚妻家請來裁縫師傅做衣服時，沒想到我送的那段料子布沒有一米，根本就做不了一條褲子，未婚妻窩著一肚子火等我放假回家後，當麵質問我為什麼騙人，明明白白沒有一米布，還說是一米布。並且對我下了通牒要解除婚約，不處朋友了。我怎麼解釋也無濟於事，眼看著自己的婚姻大事要吹了，我不得不提筆給縣供銷社寫信反映鄰公社商店疋頭門市部蒙騙了我，將短尺少碼的布料賣給我，使我背上了“婚姻騙子”的罵名。若不解決此事，我將上訴到省供銷合作社討個正確的說法。半個月後，我收到鄰公社供銷社主任的回信，要我將缺尺少碼的布料帶去處理。我與未婚妻把那段料子布帶著，一起去討了說法。我們找到供銷社主任和疋頭門市部的營業員，講明我當時買布的經過。主任承認說有這段布料。因為每次購回的進口布料後，他們都按照一米、一點一米、一點二米裁剪成段，明碼實價地擺放在玻璃櫃台裏，這樣可減少賣布時的麻煩。我去買布時，一時疏忽的營業員把一段不足一米的布頭賣給我了，粗心大意的我也沒有細心檢查，就拿回來送給了未婚妻。

至此，我討回了能做一條褲子的料子布，並挽回了個人名譽，也沒使婚姻大事告吹。就在那一路回家的山路上，未婚妻一掃幾個月年來對我不理的陰霾態度，在那特殊年代裏，她竟還大膽地在山路上牽著我的手走，還對我說：“你是一個誠實、認真的人，是我錯怪你啦!”(朱義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