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濤:瞻仰延安寶塔
在延安人心中,四大名山之一的寶塔山並沒有多麼了不起,在領我們這群外地人參觀的日程中,遊覽寶塔山被排在了最後一天最後一項活動。
這一天早晨,我們本想在遊覽寶塔山之前,自己先爬一回鳳凰山的,領略當年白求恩心中“世界上最偉大的人物”所處的高度,是如何高瞻遠矚地寫作出《實踐論》、《矛盾論》、《論持久戰》等不朽的論著。可惜天不作美,一直晴朗的天突然降起了雨,而且還不小,澆得原定的計劃泡了湯,當地朋友說甚至遊覽寶塔山也得看看雨況再決定,他們說,外地人都把寶塔山當作延安的象征,不登寶塔山就等於沒來延安,所以會盡量讓我們上去一下。
到了原定的出發時間,雨沒有減弱,卻也沒有加大,還可以行得了車,於是驅車直達寶塔山山頂,也許是時間尚早,也許是雨水的緣故,山頂隻有我們一夥外地的遊客,我們在看風景,風景區裏的管理人員在看我們。在山下就看到醒目地書寫著中學語文課本裏讀過的詩人賀敬之在長詩《回延安》中的詩句“幾回回夢裏回延安,雙手摟定寶塔山”!盡管他曾經在延安生活過,這詩卻也是身在外地的語氣了。
塔下有陝西省政府所立的石碑: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嶺山寺塔(宋代)。有關於此塔的背景介紹,始建於唐代宗大曆年間,宋仁宗慶曆年間重建,金、明兩代曾修葺。寶塔高四十四米,為八角九級樓閣式磚塔,塔基周長三十六點八米,辟有南北二門,南門額書“高超碧落”,北門額書“俯視紅塵”,北門內有階梯,十元門票可登臨塔頂;南側則是取景拍照的好地方。延安寶塔海拔一千零四十三點四米,說“高超”於碧霞滿空的天空,可能誇張,但“俯視”沿黃土高原丘陵溝壑分布的紅塵城市,卻也是事實。
寶塔山古稱豐林山,宋時改名為嘉嶺山,現在人們又稱寶塔山,有人問:寶塔是為什麼修建和得名的?是埋有高僧遺骨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當地人回答是:這裏地處三川之口,山腰地勢平緩,不完美,有空缺,易生自然災害,便造塔彌補,屬於平衡風水的建築,並未聽說出過高僧。
在古代,延安就是以軍事重鎮而出名,公元一O三八年,原本臣屬大宋居住在甘州和涼州的黨項族首領元昊自稱皇帝,建國號大夏,挑起與大宋的戰火,大家最熟悉的文學家範仲淹,被任命為龍圖閣直學士,陝西經略安撫副使,兼知延州,駐守延安,與並為陝西經略安撫副使的韓琦一同抵禦西夏進犯,他采取了一係列切實可行的措施,包括在此山修築望寇台(摘星樓)、烽火台、嘉嶺書院、範公井,卓有成效地鞏固了西北邊防,聲望大增,以致邊境上流傳著一首歌謠說:“軍中有一韓(琦),西‘賊’聞之心膽寒,軍中有一範(仲俺),西‘賊’聞之驚破膽。”這話還被金庸移花接木到他的小說《鹿鼎記》中,以“西”比喻平西王吳三桂。離開延安之後,範仲淹才寫下千古傳誦的散文《嶽陽樓記》。範仲淹在延安時還推薦重用了“素得羌心”的種世衡,種世衡與兒子種諤、孫子種師道,都在西北邊境出任經略安撫使,世代鎮守邊關,可以和“楊家將”媲美。《水滸傳》中的好多好漢也都提到過老種經略相公和小種經略相公,像王進、魯智深、楊誌等都在延安的經略相公手下任過軍職,湯隆也以在老種經略相公手下打造過軍器為榮。
九百年前,範仲淹在延安指揮了對西夏的作戰,取得了斐然的政績,維護了大宋江山的穩固。九百年後,日寇入侵,依舊是在延安,毛澤東等中國共產黨的領袖們,指揮了八路軍、新四軍在敵後的全國抗戰。
陝甘寧邊區在戰爭年代財政經濟和軍民生活都極大困難,沒有能力搞幾個像模像樣的標誌性工程,而當時進步青年紛紛湧向延安,除了被無形的精神力量所鼓舞,對延安的熱愛勢必要通過有形的標誌來加強印象,於是這座古塔承擔了這項使命,在莫耶作詞,鄭律成作曲的《延安頌》中,第一句歌詞就是:“巍巍寶塔山,放射神奇的東方魔力;滾滾延河水,翻卷黑暗與光明的抉擇”。嶺山寺塔的本名很少被人提起,因為嶺山寺早已不存,而“寶塔”之名卻不脛而走。這個“寶”就是當年李斯所說“夫物不產於秦,可寶者多”的“寶”之含義,古塔因為建在延安,因為在一九三七年中國共產黨中央進駐了延安,延安成為領導中國革命的中心和總後方,成為無數革命青年和愛國人士向往的地方,這座古塔才煥發了青春,成為聖地的象征、延安的標誌,於是便有了“延安寶塔”之稱,嘉嶺山之名也被“寶塔山”所代替。
其實在《續玄怪錄》裏記載的延安寶塔來曆故事很具世俗的香豔也很具佛家的慈悲。話說延州有一美眉,年方二十四五,肌膚白淨甚有姿色。獨自生活在城中,遇少年帥哥即與之結伴而行,主動邀請上床,從不拒絕魚水之歡(行為上應屬於二十一世紀的網絡名人木子美的前輩了)。幾年以後,美眉香消玉隕。延州帥哥聽信,無不為之悲惜!美眉無家,又無親人,故將之葬在大路旁,很不尊重。後來有一西域僧人遠道而來,見美眉之墓,忽然敬禮焚香,磕頭跪拜,堅持了很多天。百姓問他:這隻不過是一個淫蕩縱欲女子的墓,任何人都可以上她的床,和尚對她這般恭敬值得嗎?西域僧人答道:你們俗人不懂,這不是一般的美眉,實乃大聖。大聖一生慈悲,舍己渡人。她就是鎖骨菩薩,因與這裏緣分已盡,才離開人世,不信可開棺檢驗,必有一具黃金鎖骨骷髏。眾人開棺驗屍,果如西域僧如言,棺內有一具黃金骷髏,再看其狀,骨骼鉤結皆如鎖狀。州人大驚,也如夢初醒,設大齋超度,始建延州寶塔。
現在,寶塔和寶塔山所代表的,所象征的,已經不再是佛家鎖骨菩薩的慈悲喜舍之胸懷,而是一種精神,一種延安精神,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精神,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是理論聯係實際、實事求是、批評與自我批評的精神,是統一戰線、武裝鬥爭、黨的建設三大法寶。共產黨就是憑著這種精神,走過了八年抗戰,走進了北京城,走過了全國勝利,走進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新紀元。
在建國之初,毛澤東就講過:“我並且希望,全國一切革命工作人員永遠保持過去十餘年間在延安和陝甘寧邊區的工作人員中所具有的艱苦奮鬥的作風”。
可是現在有一些人,想的不是範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胸懷,想的不是寶塔山所代表的延安精神,行的也不是艱苦奮鬥的作風,卻經常更多想著鎖骨菩薩化身的狎昵薦枕的美眉。
對有些人來說,寶塔下所埋的狎昵薦枕的美眉遠比艱苦奮鬥的延安精神更為可愛。而對一個國家,對一個執政黨,隻要狎昵薦枕的“文化”不要延安精神的文明,才是最可悲的事情。(運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