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明:父親的花生熟了

　　花生熟了，讓我想起父親。那佝僂的背影，黝黑的肌膚，和腳下汗水濕透的土地。

　　花生熟了，父親！您是否走在豐收的土地上，捧起一把肥碩的果實，笑看這秋天的風景。風景中，有您的期盼。歲月裏，有您的艱辛。縱橫阡陌的手掌啊，留下過多少勞動與奔波的印痕。印痕裏，流露著大山的偉岸與堅毅，印痕裏布滿了溝溝壑壑深深淺淺的父愛。那是怎樣的一雙粗糙的大手啊，卻靈活而又不知疲倦地剝著花生。紅的果子，白的果子，胖的果子，瘦的果子，都是父親的果子。看著它們把春夏寫進寂寞裏，寫進平凡的農夫的記憶裏，久久不能忘記。

　　父親，花生熟了。我想您了。我想您對我童年的庇護；想您在雨中為我遮風擋雨；想您在我生病的時候，在病房陪伴著我的日日夜夜；想您在春種夏忙秋收冬藏中勞作的背影。

　　父親，我不能時常陪伴在您的身邊，您可要好好保養身體。您的花生地早該放下了。您說今年的花生熟了，個頭又大，明年再種一年吧。歲月開始泛黃，我們也長大了。偶爾的一聲問候，曾令您激動過多少個夜晚！我們也在夢中與您相見：父親年輕健壯，依然是那麼偉岸，那麼令我們崇拜。我們是您的幼獅，是您的小鳥，是您的驕傲，是您的一切的幸福嗎？

　　父親，花生熟了。您是否嚐過第一顆花生的甘甜，您是否放棄過最後的一株幼苗？我知道您的喜悅，不是索取。您的責任，也不是放棄。您的蒼顏白發裏，有著怎樣一種千絲萬縷的父愛啊，我不能言語。

　　父親，花生熟了。您的牙齒還能鬥過油炸的花生米嗎？您留著那麼多花生，舍不得吃，為了什麼？既然產出不是為了享用，幹嘛還要產出呢？父親，我知道您作為農夫的倔強和生命的頑強，是您構築了我們幸福的天空。天空裏的朵朵白雲，是您浪漫的點綴嗎？那麼，暴風雨正是您為我們敲響的進取的鼓點！

　　父親，花生熟了。您拉到油榨鋪子去榨油，油花四濺的榨房裏綻放出多少秋黃菊香的心事啊！看著那些清亮的，裹著太多期盼的花生油。您老早就想著心中定下的承諾，兒子一壺，女兒一壺。這是怎樣的一種父愛啊！每一滴花生油中，浸透著多少濃濃的親情。每一滴花生油都能折射出父親的音容笑貌來。每一滴花生油都能讓我想到黝黑垂老的父親！

　　父親，花生熟了。您還沒有歇下吧？我們知道，您是一個閑不住的人，從不知疲憊。是誰催促您這麼賣命地去創造財富？是誰讓您心甘情願地日夜勞作呢？難道是您的幸福，你的痛苦，您的喜悅，您的憂愁？最後的最後，我們唯有向您仰望——慶幸地是父親還在——父親的天空裏那些生動的風景，依然不離不棄地，陪伴著我們一生一世……（楊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