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星宇:藍顏

[1]

愛聽的歌，是真的自己喜歡，還是誰喜歡，誰為你唱過，或是，和誰一人一個耳朵。

常說的話，是真得那麼順口，還是誰說過，語氣很像誰，或是，本就是誰的口頭禪。

想去的地方，是真的有那麼美麗的風景，還是誰提過，誰和你去過，或是，那裏住著誰。

空間裏總是流傳著一種帖子，人氣很高，叫什麼《看看現在還有多少是你自己》，寫的是為喜歡的人改變。看了之後覺得很矯情，卻突然很想微笑，突然想起了你。

[2]

初中畢業的時候，曾約好了彼此互贈一篇文章，算是比較高雅的畢業留念。你也問過我很多次，我總是推托著，“沒寫完。”“在修改。”“再等等吧。”後來，你也就很少提這件事了。是你忘了，還是，覺得我一直在騙你，這樣卑微的等待顯得廉價而沒有意義。

其實，那都是真的。一遍一遍的描寫，不一樣的事情，不一樣的主題，卻總是寫到一半就再也寫不下去。我突然發現我腦海中關於你的全是些斷斷續續的記憶。經不起咀嚼的老舊片斷被歲月風化成了一個表情或一句話語，隔著時間的洪流，當時的音容笑貌已不真切，慢慢的凝結成視線中一片模糊的水汽，一團氤氳的白。可是，當太多的愛意經過無數個日日夜夜的不斷積累，才發現它早已不容忽視，它吸附在我的身上，慢慢地長出了血肉。

[3]

既然這樣，便不再推辭，不再逃避和掙紮。靜靜地，聽我講我們的故事。

你知道麼，你的小學同學，也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夢。第一次看到你，是她指給我的。當時她正在給我講她們小學裏的男孩子特壞，首當其衝就是你，欺負了她很多年。什麼丟橡皮，噴水……無所不用。在她的低聲抱怨中，我眯著眼睛，盡量仔細地打量你——又黑又瘦，還是自然卷——短短的頭發像是打蔫的植物，無精打采地趴在頭上。麵無表情，忽又睥睨著操場一隅，轉而一臉壞笑。對你的第一印象真的很差。那時，我和夢也善於發現你的種種缺點，比如你總愛和女生待在一起;你笑得很諂媚;還有你走路不抬腳。那時我們像發現了什麼重大新聞似的，還給你起了個新外號——叫“鬼”——因為書上說，它也是飄著移動的。偶爾，我和夢也會在你麵前說漏嘴，你會好奇的問我們那個被說壞話的“鬼”是誰，我們便忍不住地開始笑，帶著幾分孩子般的狡猾，對這個惡作劇心照不宣。

夏滿芒夏，秋處露秋，記憶中的四季更迭的很快，也更分明。每天重複著相同的場景，我們在樓道裏、在水房裏相視一笑或沉默不語。我們都是開朗而靦腆的人，在QQ上天南地北的海侃，聊愛好、聊未來、聊喜歡的人或互揪對方的缺點;在電話裏掏心挖肺地講述彼此，關於成長，關於學業，關於家庭溫暖小事。見了麵卻隻能聊天氣。嗬嗬，我們是不是很奇怪。

[4]

我至今記得你許與我的一句話——“親愛的，這裏永遠有一盞燈陪著你。”

在初三短暫而漫長的時光中，在無數寂寥無人的永夜，這句話陪我走了很遠、很遠。它讓我覺得我的悲喜有所依托，我的努力真實而充滿意義。就好像一抬頭就能看見你，守一盞青燈，疲憊而堅毅的眼神，打著長長的哈欠，手卻不停地在草稿紙上快速演算著。我感覺到自己在微笑，卻不知道為什麼要微笑。

多日之後在水房碰見你——頭發油油的，濃重的黑眼圈包圍著略帶血絲的眼睛，看見我隻是抿了抿嘴。我看到陽光的碎片塗抹在你的臉上，勾勒出邊角鋒利的輪廓線。就那麼一瞬間，突然覺得很心痛，低頭卻發現了水杯中倒映出的同樣憔悴的自己，在落滿灰塵的現實中，風塵仆仆，踽踽獨行。

很多人關於初三的回憶中，充斥著“躁熱”“痛苦”“練習卷驗收卷自測卷”“機械重複”……其實這都沒什麼，誰會在未來的陽光中，以悲傷的姿態回憶過往呢?通往未來的道路要披荊斬棘，有夢想的支持便可屹立不倒。

[5]

夢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之間沒有秘密，包括你。

“你是不是喜歡他?”

這是夢問過我的一句話，各種句式，各種語氣，旁敲側擊。

“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和他隻是朋友，和你一樣的好朋友，你總不會封建到不允許男生女生正常交往了吧?”我堅決果斷誠懇地回答了夢。

“真的?”

“天哪，你覺得我會對你起歹念麼?”我一臉無奈。

“我才懶得管你，你好自為之吧。”

……

“哎呀，喜歡就喜歡，我不會笑話你。”

……

“其實他也還好啦。”

……

沉默，沉默之後還是良久的沉默。夢像念經一樣嘮嘮叨叨，完全不顧我幾近崩潰的脆弱心靈和比寒風還要鋒利的眼神。

夕陽模糊的光線響水一樣在每一地麵與牆壁上抹來抹去，塗抹出毛茸茸的厚實感，削弱了大半冬天的寒冷與鋒利。

“夢，我知道，我不喜歡他。”

[6]

“一切都會過去。”

為了更美好的未來，你輾轉去了外地上學，QQ上的簽名都變成了“深圳，你好。太原，再見。”

突然就想起“從此天各一方，兩兩相忘”又覺得很可笑，愣愣的盯著屏幕，卻說不出話來。

“一切都不會過去。”

你喜歡許嵩，能倒著背《清明雨上》。

旅行的時候，會發短信給我，問我想要什麼，回來送我。

大半夜，互相發短信加油鼓勁，“再學一會兒，堅持就是勝利。”

天氣不好，告訴我要多穿衣服，不要像你一樣凍感冒。

我過生日，你告訴我，又長大一歲了，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你說過“為什麼道別離，又說什麼在一起。煙花易冷，人事易分。即使不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時那樣”

……

我從未想過你會關心這些瑣事，先是吃驚，後由因你這樣說而被深深感動，感覺到被關心的幸福。

每當深夜想起這些過往的片斷，眼睛會微微地濕潤一下，但不會有淚水。

[7]

耳機裏，許嵩安靜地吟唱著《南山憶》

前些日子，老師講到深圳崛起，突然很想去看看，很想知道你現在過得好不好。

愛聽得歌，不一定是自己喜歡，而是誰喜歡。

想去的地方，不一定有美麗的風景，而是住著誰。

[8]

說真的，我不喜歡你。都不是張揚的人，小孩子之間的感情還是單純一點比較好。況且，喜歡對於我們來說太膚淺。而不可控製的細微愛意早已在我身上生根發芽，哪怕是想有觸碰的念頭，都痛得不堪忍受。我們之間無關愛情，不會吃醋，才可以真正敞開心扉，無所不談。隻是小小的依賴而已，我知道，你會關心我。每個人，一輩子都會有這麼特別的朋友，友達以上，戀人未滿。我說，你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人，就像歌詞裏唱到的：有些人說不出哪裏好，可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帶著成長中所必須經曆的陣痛和每個人都要擔負的責任，我們站到了成長路上不同的站台。曾經念念不忘的故事，也許會在流年中倏然遠逝，而年少相持以共的日子，那些浸漬了汗水與淚水、希望和失望的校園時光，那些屬於青春，屬於友情，屬於理想和鮮花的細小片斷，會深深地銘刻在心裏。

[9]

我們之間不是濃濃的姐妹情深，所以，我把範瑋琪的歌改成這樣：

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相信，朋友比情人還要懂得親近。即使長路相隔，即使不再聯係，你也不會恨我，隻是抱怨幾句。遇見一個人然後生命全改變，原來不是，戀愛才有的情結。

你之於我，叫藍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