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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田苗:她在南藝,我在礦大

作者:王田苗 2015-03-04 12:51 來源:文法學院

當我在圖書館聽著四級聽力,悶頭背著單詞的時候,突然得知一個消息------她在南藝,專業是電影設計。當高中畢業一年後再次取得聯係時,我們對彼此歸屬的好奇遠勝於重逢的激動。她在南藝,我在礦大。嗯,都還好。不同的是,她圓了我們倆共同的夢。

當年,我們還隻是普通的高二學生,蝸居在學校的一隅,被粗糙的生活無情的打磨。學習一般,相貌一般,人緣一般,但是,我們的心卻不一般。我們都想走藝考這條路,她幕後編導,我台前表演,天作之合。我們曾在學校一棵百年大樹下含著冰棒暢談理想,談我們的藝考,談我們的未來。像很多懷夢少年一樣,我們聊名牌大學,北影,中傳,南藝……挑挑揀揀,仿佛我們隨隨便便就能上一所名牌大學似的。聽說南藝有很多美女,每天門口都停著很多富二代的豪車,她說。我們都被南藝傳說中的紙醉金迷深深感染了。或許從那一刻起或者更早,她就決定了上南藝,不為豪車,隻為名氣。但我們都知道,藝術這個理想恍若泡沫一般脆弱。我們上的高中是一所重點高中,每年都會有幾個北大、清華的才子橫空出世。也許是較高的升學率造就了這所學校文人般的傲氣,上至老師下至同學都認為學藝術的都是一些學習不好、品行不端、家境闊綽的壞學生。老師曾說:“但凡你有一點上大學的希望,都不要去學藝術。”學校裏也有許多學藝術的學生,好學生都會自覺與這些人劃清界限。他們染發,燙頭,從不穿校服,夜不歸宿。但我和她是個另類。我們和這所學校眾多的好學生一樣,短發,臉上長著青春痘,穿著校服,每天早起晨讀,晚自習上到很晚,做操的時候就淹沒在人群中找不到了。我們的家長也是和眾多望子成龍的家長一樣,希望我們通過高考考取一本,光宗耀祖。藝考是他們從未想過的事情。所以,這樣普通的我們想學藝術理所當然地被大家視為異類,不理解。同學,老師,家長,不同意。他們用很多很多未知的困難恐嚇我們,企圖嚇退我們心中的希望,用藝考路上的黑暗吞噬我們心中的理想,用我們的年輕幼稚搪塞我們。可是,叛逆的青春聽不住勸阻。我們總是有很多理由證明我們是對的,而他們總是有很多理由告訴我們我們必須和這座城市的大多數少年一樣。吵過,鬧過,瘋狂過,然後,隻能學習。我和她在夜晚的操場上靜靜躺著,仰望星空,不發一言。我們沒有辦法,我們隻能妥協,我們是隻會學習的少年,除此之外,我們一無所有。學藝術背後的付出,是我們兩個毫無經濟來源的少年拿不出來的。為了安慰自己,我和她甚至製定了曲線救國計劃——我們可以先上一個好大學,然後在大學利用課餘時間學習我們的所愛。那時的我們是那麼的天真,心中幻想的大學仍是那般美好,全然不覺他在以後的日子裏帶給我們的落差。曲線救國計劃製定後,我和她都很激動。“黃渤41歲才出名呢”,我們這樣安慰著彼此。聽說去年一中的一個男生高考考了400多分,雖然沒學過藝術,但還是被中傳錄取了呢,她說。那一段時間,我們瘋狂搜集著這樣極端的事例,企圖麻痹自己。

爾後的一天,我正在數學題庫裏揮汗如雨,她告訴我說“我還是決定學藝術”。我呆呆的,不知道說什麼。“當我想要放棄的時候,我才知道它對我有多重要”,她自顧自的說道。為了學藝術,她爭吵,絕食,離家出走,無所不用其極。你能想象一個聽話懂事的乖乖女18年後第一次離家出走後心裏的恐懼和害怕嗎?你能想象一個老師同學眼中的好學生連翹3天課在街上遊蕩時內心的緊張無助嗎?你能想象一個人害怕夢想落空的小心翼翼嗎?那一段時間,睡覺都是不安穩的。之後,她父母決定妥協。“無論未來的路怎麼樣都是我自己選擇的。最後考好也罷考差也罷,我絕不後悔”,這是她的承諾。在麵對她的那一刻,我真正在藝術的道路上退縮了。因為我看到了她的堅定與執著,百折不撓的勇氣,那是我所沒有的。我自私,懦弱,膽小。我不敢翹課,不敢絕食,不敢離家出走,不敢與父母翻臉。我是不受寵的孩子。後來,我才漸漸明白了,讓我退縮妥協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的心。是自己的心不夠堅定執著。因為不堅定,所以無法走的更遠。

她去藝考時,我還在被高考無情的打磨。後來,她發給我一張她與北影的合影——我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過,我一定要上北影。那一刻,我潸然淚下。不知道哭什麼,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後來回想時拚命想也想不明白為何而哭。不知道是不明白還是不願明白。

後來,就沒有後來了,我和學校的眾多學生一樣,忙碌在高考的路上,為了一個大學而準備,在心裏暗暗地告訴自己不後悔。然後,在一個七月流火的日子裏,我得知自己考上了一本。所有人都很高興,爸媽臉上都笑開了花,我也在他們中間笑著。當我真真切切拿到錄取通知書那一刻,才覺得,無所謂值與不值,怎麼走都是路,怎麼走都是人生。當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時,一定會再為你開一扇窗。

畢業後,我們各奔東西。在這個通信發達的時代,盡管有同學錄,有網絡,我們還是失去了聯係。像那年畢業的千千萬萬考生一樣,我們找不到彼此了。說好的一輩子不過是一瞬間,轉身,已是滄海桑田了。最近才輾轉聯係上。看到她空間相冊的一張照片就問,這是哪啊。她說,學校圖書館。後來才知道,她在南藝,我在礦大。當年我坐在靠牆邊,牆上貼著我們心中的理想大學,她那一欄赫然寫著南藝。

時過境遷,在得知對方的基本情況後,再多的交流都猶如雞肋,讓人無所適從。不知道說什麼,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訕訕然。我說,“圓夢了吧”。“是啊”,她說,“就是家長不高興”。

我和當年夢想的距離,就是現在礦大和南藝的距離。不短,確是難以跨越。

我現在坐在礦大的圖書館裏,眼角濕潤,透過窗戶望著煙雨蒙蒙的校園,感慨世事變遷。以前所有的偽裝都功虧一簣,沒出息的想如果再來一次。沒有再來一次,每天都是現場直播。我在礦大,願你在南藝一切安好。

海子說:“目睹眾神死亡的草原上荒原一片,遠在遠方的遠比遠方更遠。我琴聲幽咽,淚水全無。”

不知怎麼的,想起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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