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國祿:樹林裏的女孩

女孩住在村莊的西頭，這裏是一片蓊蓊鬱鬱的大樹林，林子裏有各種各樣的樹木，一條水塘把村莊與樹林隔開。穿過層層疊疊的樹林，一條彎曲的小路通向廣袤的田野，女孩的家就在那片樹林的中間。她家住的房屋是磚木結構的，房頂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麥草和青色的小瓦片，小院的牆壁是由土坯砌起來的，女孩和父母住在一起，整天對著樹林唱歌。

春天來了，林子裏的樹木開始發芽，小鳥在樹枝上歌唱，小草在林子裏露出了尖尖，女孩靜靜地站在發芽的桃樹下，一朵一朵數著樹上的桃花，她一邊數著一邊唱著，一雙機靈的大眼睛望著樹上的花骨朵，紅撲撲的小臉像綻開的桃花。女孩不停地唱著，嗓音非常的甜美，兩隻大眼睛像山泉一樣的清澈。女孩唱累了，就回到小院子裏，坐在靠牆的一條長凳上，拿出課本，輕輕地念道：“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那神情帶著滿足和陶醉，就像樹林裏的一個小精靈，天真而又可愛。

早晨，女孩背著書包，沿著樹林裏那條彎曲的小路走向小學校，學校就在離樹林不遠的一個地方，前麵是一條清亮的小河，女孩走在河邊，看著一群群在小河裏遊弋的鴨子，回頭又望了一下樹林裏的桃花，她很快就想起了剛剛學到的唐詩：“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初升的太陽暖暖地照在河麵上，照在靜靜的樹林裏，女孩的心也隨著唐詩在樹林裏飛翔。

樹林裏長著一大片槐樹，春天，槐樹上開滿了潔白的槐花，整個樹林裏花香四溢。女孩很喜歡這些槐花，放學後，她就和媽媽一起，在槐樹上采摘到許多槐花，回到家裏，女孩把槐花洗幹淨，讓媽媽給她做好吃的蒸槐花。可能是槐花吃得太多了，女孩的身上一直散發著槐香。

女孩的爸爸是一個商人，經常出門在外，和她相處的時間較少，偶爾從外邊回來，就會給她帶回許多好看的海螺，還有帶著蝴蝶結的藍裙子。女孩常常在夢裏盼爸爸回來。爸爸不在家的時候，女孩就會纏著媽媽給她講故事，媽媽總是低著頭在紡車上紡線，一遍又一遍地給她講大灰狼的故事，告訴她做人一定要誠實，不要說謊話，女孩靜靜地聽著，心裏想著，長大一定要做一個誠實的人。有時候，女孩看媽媽紡線累了，她就央求媽媽，讓媽媽歇一會兒。媽媽休息時候，她就學著媽媽的樣子，也像模像樣地紡起線來，媽媽看到女孩紡出的線和自己紡出的線一模一樣，也打心眼裏高興。

夏天，熱烈的陽光照進樹林，女孩頭戴發卡，身上穿著爸爸從城市買來的打著好看的蝴蝶結的藍裙子，兩隻羊角辮在頭上晃來晃去。女孩走出小院，走進那片寧靜的樹林，她腳步輕輕的，生怕驚動樹上的小鳥。女孩在樹林的一個小溪邊痛快地用溪水洗把臉，溪水映出她美麗的臉龐，微風吹來，溪水波光蕩漾，女孩眯起眼睛，看著桃樹上掛滿了紅紅的桃子，她一隻一隻地數著，還是春天數桃花的樣子，她知道春天的一朵桃花就是夏天的一隻桃子。

女孩沿著樹林一直往前走，林子裏開滿了無數的野花，蜜蜂在花叢裏飛來飛去，幾隻蝴蝶繞著一棵小樹嬉戲著，一陣風吹來，樹林裏彌散著花香，女孩知道，這是野花的芬芳。在這片樹林裏，女孩能夠分辨出各種野花的香味。樹林裏，蟬在枝頭大聲地叫著，鳥兒從女孩的頭頂飛過，青蛙在小溪邊跳來跳去，一條水蛇在小溪裏遊蕩，不知什麼時候，一隻鬆鼠突然從女孩麵前穿過，女孩一點也不害怕，她熟悉林子的這些精靈。在樹林裏，女孩經常見到野兔、黃鼠狼、貓頭鷹、還有好大好大的刺蝟，她覺得林子裏這些小動物太可愛了。女孩一邊走著一邊采摘著好看的野花，她把采摘到的漂亮的野花插在發卡上，插在打著蝴蝶結的裙子上，全身散發出香氣，走起路來，就像一個驕傲的小公主。

樹林裏長滿了好多果樹，有棗樹、有梨樹、有石榴樹，還有柿樹、蘋果樹、桃樹、杏樹，女孩把從樹林裏采摘到的蘑菇、大棗、野山菜、黑木耳，還有從菜園摘來的豆角、黃花菜等放在小院裏晾曬，還把冬瓜、南瓜切成片曬幹，到冬天她就能吃到好多美食了，女孩感到非常的滿足。

在樹林裏，女孩總愛幻想，星光燦爛的夜晚，女孩望著遙遠的銀河，數著天上的星星，她很想知道天上有多少顆星星，時間長了，星星是不是要落下來，月亮為什麼有圓有缺，她每天都在想，就是沒有人告訴她。一天，女孩和弟弟在屋裏玩，她看到床底下臥著一條很大很大的花蛇，她沒有傷害那條蛇，隻是輕輕地用竹竿把蛇挑走。等媽媽回來，那條蛇就不見了。媽媽告訴她，我們家住的房子夏天為什麼不熱，就是因為有蛇臥在屋裏。人蛇相處，屋裏就涼爽了。

秋天到了，田野裏一片金黃，玉米成熟了，大豆成熟了，稻香從田野飄進樹林。這時候，樹林裏爬滿了各式各樣的昆蟲，有蚱蜢、蟋蟀、蛐蛐，還有甲克蟲、螢火蟲、各種飛蛾等，女孩總是喜歡在月光明媚的夜晚，坐在樹林裏聽各種蟲鳴，她想起了書本上的那些秋蟲生來就是為大自然歌唱的，她知道豐收的碩果是那些秋蟲唱出來的，所以，女孩也一直喜歡樹林裏的蟲鳴。

秋風吹來時，樹林裏，果實壓彎了枝頭，火紅的柿子掛在樹梢，滿樹就像燃燒的火焰，栗子樹上一串串的毛栗子張開了嘴，蘋果樹上，一隻隻鮮豔的蘋果在樹林裏散發著香氣，女孩看著成熟的果實，心裏滿心的歡喜。這時候，女孩想起了她爸爸給她買來的海螺，她走出小院，走進那片碩果累累的樹林，在小溪旁吹響了海螺，清脆的海螺聲響徹在寧靜的樹林，女孩用嫻熟的螺號給安謐的樹林帶來了一片生機。

秋收過後，落光了樹葉的樹林裏一片靜寂，女孩把那些葉片一堆一堆的掃在一起，在冬天當作柴禾取暖，她時刻記住樹林給她帶來的恩惠。深秋的天空是那樣的明朗，女孩總是坐在樹林裏，一邊曬著太陽，一邊讀著安徒生童話，她一直想象著，那童話裏的公主一定是從樹林裏走出來的。

下雪的日子，樹林裏一片銀裝素裹，女孩在樹林裏踏著鬆軟的白雪，看著一棵棵樹木都被白雪包裹著，像穿了一層厚厚的棉衣。她凝望著一棵棵被白雪壓彎枝頭的樹木，從不擔心這些樹木被大雪凍死。女孩走出小院，在樹林裏堆起了好多小雪人，她每天看護著這些小雪人，她希望這些小雪人一個個都變成白雪公主。

有一天，女孩長大了，她不再是樹林裏那個喜歡做夢的女孩。她喜歡海螺，她喜歡海螺吹奏的美妙旋律，她循著海螺的聲音來到了大海邊，客居在一個美麗的海濱城市，她每天放飛想象，寫出了一篇又一篇精美絕倫的童話，童話裏，女孩又回到了那片如夢如幻的樹林。(姚國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