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誌遠:初雪小記
下了一天的雪,不大,星星點點的,地麵始終是薄薄的一層。開始還有點風吹著,跟遲來的雪獻著殷勤,後來,雪一直那麼高冷的下著,對風不聞不問的,時間久了,風也就膩了,索性也就不吹了。今年院子裏養的那條黃狗可是第一次見到雪,撒著歡,滿院子裏亂竄。本來院裏薄薄的那層細紗,如煙如霧、似隱似現的遮罩著屋門外的風景,叫人心裏看的美美的,可是轉身喝了口水的功夫,就讓這慫狗糟蹋成了一片爛紗,到處都是這慫狗的爪子印,看著著實叫人惱火,真想抓過來揍一頓。院裏常來探查軍情的那幾隻家雀今個也沒見著,往常這個時候,那些賊溜溜的家夥總會準時準點的出現在院子門口的樹上,東瞅西看的,發現沒人了,總會一個俯衝飛到地麵跟那條慫狗搶一點食兒,然後刺啦一下子就不見了鳥影,剩隻下那慫狗無辜的嗚嗚哼叫,左搖右看的找那群奪了它食兒的鳥。家雀們不來,可美著這幾棵樹了,一個勁的開始畫起了妝容,說是要參加一個盛大的晚會。
院裏的雪就這麼不緊不慢的下著,那條笨慫的黃狗就那麼撒著歡的跑著,地上的白紗破了又補好,補好了又被撕破,偶爾傳來幾聲憨萌的狗叫,時間也就這麼慢悠悠的過著。看著看著也就乏了,回屋沏一杯茶,圍著小爐子,邊喝茶,邊看書,這倒也是一件樂事。
晃眼間天色暗了下來,屋裏的水不多了,那就出門去打點水吧。
開了屋門,一下子就呆住了,瑩白的地麵反射著銀白色的微光,厚厚的,像是棉絮的被褥,看上去蓬蓬的,踩上去軟軟的。原來不知不覺間,雪已經下了這麼多。腳下踩著吱吱的雪,頭頂上還在往下飄著高冷的雪,耳邊卻又傳來風的抱怨,訴說著雪的孤冷與傲慢,講述著自己的悲慘遭遇。那條笨慫的黃狗現在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也許是累了,回了狗窩,也許是看見了玩伴一起踏雪去了。院門口那不見家雀的樹也把自己裝扮好了,細枝細條的都裹上了冰雪,遠遠看去,樹樹仿若銀鑄,枝枝仿若水晶。院門路外的遠處更是美麗,那湊在一起的一叢叢樹木,宛若天工巧手,細雕慢琢出的奇珍,有的宛若幾頭埋頭進食的綿羊,有的宛若偷完燈油的老鼠,有的宛若老鷹駐足懸崖,有的宛若龍宮老蚌正在展示它孕育的瑰寶,叢叢簇簇,造型各異,引人留戀駐足,驚歎忘返。
打水回來,看著房門虛掩著,心想壞嘍,出去沒關門,好不容易弄暖的屋子又要成冰窖嘍。推門進去,卻發現久久不見的笨慫黃狗在我屋子的火爐邊抖著
身上化掉的雪水。原來不是我沒關門,是這狗自己進來了啊。往屋子裏掃了一眼,我反扣在爐子邊的小桌上的書,封皮已經被這笨慫狗抖得全是髒兮兮的雪水了。回頭想要嗬斥這笨慫黃狗,發現它正可憐兮兮的看著我,心想,算了,不罵它了,免得壞了今天賞雪的雅趣。這狗見我沒訓斥它,倒也精明的很,也不抖雪水了,直接趴在小爐子邊上,眯著眼睛去取暖了。
夜,靜靜的,雪,靜靜的,院,靜靜的,人,靜靜的,狗,靜靜的,這夜,這一方小世界,都是靜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