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臘梅:老師,您還有什麼話對我說嗎
那一天,太陽依然熱烈,一如初識您的那個九月。可是,我的心啊,卻瀝瀝下起了小雨。
怔怔然站在老師的靈柩前,心中千絲萬緒輕輕互牽,輕痛與悵惘交疊錯織。原本以為,而立之年的我,看慣了生老病死的輪回,習以為常並麻木地接受著周遭親人朋友的生離死別,可是,那一刻我心仍然驚動了,像一麵溥脆的玻璃,毫無征兆的碎了,懵懵懂懂不知所措。親愛的老師,您就這樣走了嗎?您還有什麼話對我說嗎?
初識老師,是在小學六年級,成績優異的我理所當然得寵於老師。自信與優越為我的童年劃了一個完美的句號,嗬,那一段笑聲伴著歌聲的美麗歲月。
老師身上有著女子的慈柔與男子的剛烈,舉手投足間,端莊優雅,低眉頷首處,婉約靈秀,即便一個多麼頑皮厭學的孩子,也會情不由已愛上老師。老師很多漂亮衣服,總是把自己打扮得清爽整潔,我們也不自覺地把自己收拾得幹淨利落。那是一個如此懂美愛美的女子啊,洋氣的卷發,白晰的膚色,嬌好的臉龐;那是一個如此鮮活熾旺的生命啊,祥寧的雙眸,細致的講解,不倦無悔耕耘在三尺講台上。
幼時淡別離,小學畢業之時並沒有多少依依,看多了世態變故嚐盡了人情冷暖,驀然回首,始覺老師才是心中深處那道溫情的陽光。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說時光匆匆這樣的話,因為在這漫長而又短暫的歲月裏,在這有許多可做而又不可做的事情裏,我什麼也沒有做。記得一次老師布置的作文題目是:我的理想,我毫不猶豫地寫下當老師。如今身為人師,卻沒有一件可以在老師麵前逞能的事,我是如此的心虛慚愧啊。結婚生子後,老師仍不時詢我關切我,每當我鬱鬱孤憤或是茫茫無措之際,總能想到老師站在我麵前要對我說出一番表揚和鼓勵的話來,總能讓我看清腳下的路,並且相信路的盡頭自有其風景。
一直想在老師麵前做點什麼,證明些什麼,卻什麼都沒有做,我不敢抱怨世事無常病痛無情,也不敢奢望時光倒流死生輪回,隻心裏酸楚難言,默默哀掉著我的老師。
鑼鼓幽咽冷絕,冥燈幽幽如豆,靈堂裏肅穆端凝,素白的挽聯寫滿了對老師的讚美,老師音容猶在。遺像上,還是當年的樣子,溫柔親切,在與我的對視中,好像是有話要對我說的,老師,您是想問我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嗎?您是想問我現在過得好嗎?您是在抱怨我多年的無作無為嗎?您是在鼓勵我一往向前嗎?您是在安慰一顆傷心難過惻惻輕痛的年輕的心嗎?我現在這點微不足道的成績是多麼希望能得到您的肯定與鼓勵呀,就像當年,您總要在班上念我並不見長的作文,總在人前誇讚並不出色的我。隻有在您的嗬寵中,我才能找回自信與安慰,就像一個並不優秀的頑童在母親眼裏都能封得一個能幹的稱號。
寒意漸濃,在這乍起的秋風中,又想起了我的老師,但覺悲喜橫胸,生死無隔,生死之間,如果能因為有愛而持有度諜,相信我的老師已開始了另一輪的生息。老師啊,我如往的走著,活著,求著,惑著,愛著,想著,以及給著,您還有什麼話對我說嗎?(劉臘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