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芳:爸媽的“空巢”生活
爸媽拒絕了很多次在礦區買房或與我們同住的機會,一直住在農村一個小小的院落裏。我們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都會真切感受到爸媽空巢生活的來臨,爸媽家裏放置閑雜物品的房間多了,常用的鍋碗瓢盆少了;來來往往的人少了,爸媽空閑的時間多了;院子裏花草蔬果多了,爸媽出門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每次回家,我都仔細看看爸媽家裏的擺設,問問他們的生活,看看我們不在家時他們究竟做些什麼。沙發旁邊多了一個小圓桌,一邊是一本小學三年級的語文書、一本多年前我們用了一半的筆記本,寫著歪歪扭扭的字。原來是媽媽一直在為隻上過兩年的夜校遺憾,終於在爸爸的幫助下開始學習認字。有次回家她高興地告訴我,她還找到了一個學習認字的好辦法,就是對照電視劇的字幕學字,好像記得更快。雖然她經常把相近的字弄混,經常把字音念錯,但看著媽媽戴著老花鏡,用操勞過度的手寫字,總是心生感慨,感覺應該更加努力地生活。小圓桌的另一邊是爸爸的毛筆字帖,他高小畢業,當工人之前當過生產隊裏的會計,字寫得不錯,退休後經常以抄書為樂。我常常想象爸媽在安靜的午後,像兩個小學生坐在座位上認真地學習,間或爸爸會埋怨媽媽總是記不住,媽媽也會嗔怪爸爸沒有耐心教。
爸媽的院子裏總會種滿各種蔬菜,圍牆外也會種上南瓜、絲瓜、扁豆、金針花等。為了種菜,他們寧可忍受下雨天滿院子的泥濘,也不硬化土地。小小的院子被他們分配得恰到好處:窗下是大簇的月季花,靠牆一塊是韭菜,牆角是紫蘇,剩下的一大片地,春天種豆角茄子黃瓜,秋天種菠菜白菜蘿卜,為了澆水方便,他們在地旁安上了水龍頭。我們常常眼熱爸媽的“自留地”和他們種菜的“技術”,因為他們可以吃上真正的綠色蔬菜,沒有農藥也沒有汙染。有時跟爸爸開玩笑,說他擁有真正的農村三寶:醜妻、近地、破棉襖,此時媽媽便會抗議,我不算是醜妻吧?
媽媽有時也繡十字繡,繡鞋墊,很多繡品在我和姐姐的家裏因為掛不開而被束之高閣。孩子們的棉衣棉褲每年都由媽媽提前準備好,省卻了我們很多麻煩。爸爸常常背起他的竹筐,到地裏揀別人收獲後遺留下的花生、地瓜,有時還驕傲地跟我們炫耀他的勞動成果。由於退休職工的工資連續漲了幾年,他總是宣稱不缺錢,豪放地推回我們上交的“心意”。爸媽常說他們老了,卻從來不跟我們要求什麼,相反每次都是傾其所能地給予。
在我們居住的小區,有位老人跟爸爸長得很像,每次遇見,我都想多看幾眼,心裏酸酸的,慨歎不能常回家的遺憾,也為爸媽的“空巢”生活中的安靜、溫馨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