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陽：奶媽

小時候，聽大人講，我的奶媽有六、七個。但記憶最深的是當然是同村的奶媽了。

母親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患上嚴重的高血壓病了，在縣城北營房醫院住了好長一段時間，以致腦心血管病伴隨著她的後半生。全家人前後都忙著母親的病了，無人照管我，我便成了一個無娘的孩子。但幸運的是，父親為人處事比較好，是方圓幾十裏的能人，口碑很好，大家都樂意幫助父親渡過難關。在能吃飯饃前，我前後吃了好幾個人的奶，才得以成長人。同村的奶媽住在村子東頭，門前有一台碾子，奶媽家人和已經分開另過的兩個兄弟家住在一個大院子裏。奶媽的命很苦，一連生了四五個女孩，她很想要一個男孩子。於是，托人磋商，我便吃上了奶媽的奶。最初奶媽是想讓過繼當兒子，精明的父母一直沒有答應，父母擔心奶媽隨時會有自己的兒子。果不其然，在我快三歲的時候，奶媽生下了兒子。在有了自己的兒子後，奶媽一家還是對我很好。我也很依賴著奶媽一家人。

聽大人們講，我在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天天一個人慢慢地挪動著腳步，就摸到了奶媽家。一次，下過雨的路很泥濘，我一身泥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了奶媽家，中間跌了很多個跟頭。奶媽家過去也很窮，小孩子一般吃的是玉米麵饃，家裏的勞動力奶伯吃的是白麵饃，白麵饃一般用筐子吊在樓板下。每次我去家裏的時候，奶媽就會把白麵饃取來給我吃。稍大時，我也儼然成了奶媽家的孩子，和奶媽家一起走親戚。有一次，下著很大雨，我們乘坐著馬車，頂著塑料雨棚，去溝北一家過喪事家走親戚，路上很滑上坡時，唯獨沒有讓我下來走路。那時候的我，也深得奶媽家人的喜愛，我也會時不時地用乖巧的嘴唬著奶媽：“等我長大了，我掙錢了，給你一個大錢。”

後來，我真的長大了。考上學之後，奶媽用籃子提著雞蛋來送我，臨了還塞給我一些錢。但從此之後，我也慢慢地和奶媽家來往不是很緊密了。上學的時光總是短暫，期間我也看過她兩三次。工作之後，更是看的少了。可奶媽一直還想著我，每次在過年的時候，她就準備了一些好吃的等著我呢。在看望她的時候，她總是問我這問我那，總怕我在外邊吃虧。但一提起她，她總是說不用擔心她，她過的挺好的。其實，奶媽的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我在青海施工期間，奶媽一次破天荒地給我打來了電話，說她想我。我感覺奶媽肯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呢。一個月之後，回到家裏，才知道她剛做了膽結石手術，怕影響我工作，沒有對我說實情。我很內疚，我一直借口忙，沒有好好看看奶媽，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老不在她跟前。愧疚之時，我拿出了一些錢，硬塞給了奶媽。奶媽執意不要，在我的再三堅持下，她手攥著錢，不知所措。我走遠了，猛回頭，發現奶媽還在村頭，身影如塑。看著她的身影，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一步一步的遠離了她的視線，而她仍一個人站在瑟瑟的寒風中，孤獨無助。

在檸條塔項目部工作之時，我接到了老家的電話，告知奶媽去世了。我心亂如麻，連夜乘車趕回了老家，可還沒有見到奶媽。奶媽入葬之時，正值寒風盡吹，漫天的燒紙灰吹上了天。狂風卷著紙灰，將我的思緒拉的很遠很遠。我多想再回到從前，回到那個溫暖的家，拉著奶媽的雙手，再想多和她說會話。可她卻再也不理我了，任我怎麼呼喚。

村頭的那棵老槐樹也早已沒了蹤影。但我依稀地能看見你在那棵大樹下，等待著我。

奶媽，現在你的兒子也過上了好日子了，他在原點城承包了小吃城，把奶伯接到了城裏。我現在過的也挺好。可是你硬是沒有等到好日子的到來，就過早地離開我們。奶媽，我想你了，你是否還在天堂裏一如既往地關心著我注視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