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麗:小院兒依舊

小院兒依舊

似乎是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我家所在的小區格局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樓前幾排矮矮的窯洞老房被拆掉了。一兩年的時間，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嶄新的灰白色高樓挺拔而起。曾經氤氳著老式香粉的味道聞不見了，錄音機裏咿咿呀呀唱著的晉劇沒有了，太陽下山時撲鼻而來的飯香味也成了久遠的回味。

唯獨煤房的那一排還是以前的模樣，聽說前幾年也是要拆的，說是不美觀。後來因為居民多數不同意，最後終於保留了下來。那麼，在煤房那排和我們的樓之間就圍成了一個小院兒的樣子。

住在一樓的人們把煤房當成了廚房，可以炒菜做飯，還可以儲些雜物。有阿姨前幾年就在自己煤房的門前種了一棵香椿樹，它就是四季的標準指針。春天露出嫩綠的小牙，毛細細的，特別可愛;漸漸地，天熱了，就到了吃香椿的時節，站在樹下的人舉著一柄長長的竹竿，杆上有鉤，有些柔弱的小枝椏也被鉤下來，撲簌簌地落了一地。再後來入夏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起來，連著小院兒的小賣部旁的大榕樹就粉墨登場了。因為此時的香椿樹長得枝葉茂密，早已經老的不能吃了。

榕樹的葉子像柄過去的篦子，密實的葉片墜滿兩邊，順著中間的葉脈一捋，滿手的葉瓣。天熱的越早，它開花越早，不知不覺，像朵小傘般的粉毛毛花就一朵一朵地在枝頭隨風跳躍著，煞是好看。夏天的小院兒也是最熱鬧的，樓下的幾家都將四角桌搬出來，涼麵、稀飯，蔥蘸醬…上小學的孫女吵嚷著要拿扇子、狗狗歡快地撲蒼蠅、兩三阿姨端著小凳坐在一起閑話家常……

轉眼到了秋天，天也漸漸短了。秋雨連綿，我時常想起很多年前，我趴在窗子上看著樓上的姐姐打著傘高考完回來的場景，那個時候的高考是七月七和七月八兩天。雨水順著玻璃一縷一縷，就像是人傷心時的眼淚，擦著麵頰滑落。我喜歡看雨，窗外早被侵蝕的殘舊不堪的雨棚，劈裏啪啦作響，我知道雨下大了。透過朦朧的玻璃，窗外香椿樹的幾抹綠意透了進來，彎彎曲曲，迷迷離離，像莫奈的油畫。這麼安靜的時候，適合入眠。

一層秋雨一層涼，慢慢地，入冬了。冬天的風總像哨子一樣呼嘯而來，不知什麼時候就禿了的香椿樹在風中縮著幹癟的身軀，瑟瑟發抖。家家都躲在屋裏取暖。院子裏出奇地安靜，不如說寂寞，清一色的灰冷。如果天氣好，一天中最好的時候便是午後了，靜默的，暖暖的。這個時候坐在窗前讀書，書裏都跳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讓人心生喜悅。

長了這麼多年，小區的格局變樣了，生活水平在提高，人事也凋謝了不少。如果回憶起來，這麼多年的寒來暑往就像放電影快進一樣，倏忽而過。隻是我的眼光一直這麼舊，依舊愛著這個不起眼的地方。

陝煤澄合董礦分公司韓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