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桂蘭：遙想家鄉的陶叔

屈指數來離開家鄉參加工作已32年，有時總愛回憶一些人一些事。突然有一天，記憶定格在老家鄰居陶叔身上。思緒像電影一樣，把我拉回到了60年代。從小對陶叔的印象是他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從沒見他發過脾氣，也沒有跟任何人產生過矛盾，而且是個熱心腸，總愛幫助別人，人緣極好，是村裏難得的大好人。

那時的陶叔是一個有工作、拿工資、吃商品糧的國家幹部，公社供銷社的采購員，等同於現在的公務員。在那個物資匱乏，買東西需要各類票證，比如糧票、布票、肉票的年代，村裏如果有人買自行車、縫紉機、手表、收音機等緊俏商品時，都得去拖他找關係弄到票，才能買到這些稀缺的商品。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盡心盡力的給辦，從來不甩臉子，擺官腔、刁難人、要回扣，因此贏得了全村的信任和讚賞，人們以敬仰的目光看待他。

陶叔因家庭貧困，姊妹多，娶不上媳婦，是從外村來我們村，給一戶富裕人家當倒插門女婿。嶽父是村裏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中有三個漂亮的女兒，按照鄉規民俗，為給自己養老送終，就把二女兒嫁給了陶叔。他們一直一起居住，嶽父母很滿意這個乘龍快婿。全村大多是鄒姓，陶姓是獨門獨戶，從來也沒人欺負這個外來戶。記憶中的陶叔，無論是和愛人還是和嶽父嶽母相處都非常融洽。陶叔最大的特點無論別人如何對待他，他都能以微笑處置，心中充滿了陽光和感恩。那個時期的陶叔家境殷實，他和愛人生育1男4女5個孩子，是村裏的大戶人家。80年代初，陶叔內退回家由兒子頂替，到公社供銷社上了班。沒幾年，兒子因貪汙公款被判刑入獄，兒媳離婚後帶上孫子離開了陶家。隨後的幾年，老奶奶及嶽父嶽母也相繼去世，從此這個在全村有名的富裕人家，家道敗落，生活進入了低穀。

80年代中期，他所在的鄉供銷社倒閉，紛紛被個體戶取代，他退休時工資不過100多元，女兒上學，家庭開銷捉襟見肘。屋漏偏遇連陰雨，此時的陶叔被查出患上了食道癌，到鄭州手術化費了8萬多元，除家中的積蓄全部花光外還借了幾萬元的欠款，雪上加霜的日子和淩弱的身體，使陶叔顯得蒼老和憔悴，依然樂觀的他用堅強和微笑繼續支撐起這個家。那個時期，100多元的退休工資也不能按時發放，為了養家糊口還上欠款，他推上架子車在鄉鎮街道當上了垃圾清理工，工資靠自己到每個商戶攤位去要，就是這5塊錢戶/月的費用，有些刁鑽的商戶還是不肯給。刁難、謾罵、不予理睬時常發生。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最後實在不給他就不要了。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風雨無阻，每天早上3點多鍾起床，從東到西，自南向北，各個角落都打掃幹淨，再用架子車把垃圾運走。夏天他赤膊上陣，光著脊梁，身上一道道手術時縫合的傷痕清晰可見，骨瘦如柴的他每次都是一身汗一身泥，這與當年風光無比的工作相比形成了很大的反差，正是這極大的心裏落差沒把他打垮，心中依然燃燒起新的希望。

陶叔沒有抱怨，也從不抱怨，沒有放棄，時至今日已堅持當清潔工將20多年，他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了那些低俗與偏見，漸漸地人們從瞧不起到同情再到敬佩，陶叔的工資不再難要，每次人們會微笑著把錢給他，甚至遞上一杯熱水，道一聲辛苦了，坐下來，歇會再幹吧……。

如今，兒女們早已成家，家中隻有他和患有多種老年病的老伴，年近8旬的陶叔，每天仍然與掃把、架子車為伴，用佝僂的身軀迎接著朝霞，奉獻給鄉鎮街道的幹淨整潔，以自己的行動播撒著文明。在照顧好老伴生活的同時，他依然承擔著家中幾畝農田的耕種播收和清潔工作。鄉鎮街道衛生清潔離不開他，他仍然是家裏的頂梁柱。

我真擔心這個年齡的陶叔，總會有老的那一天，陶叔您還好嗎?遠在他鄉的晚輩敬佩你，為您送去深深的祝福，多保重，祝福您老永遠笑對人生，健康長壽，有機會我一定回家去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