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紅江:茶 仙
方伯在礦上是出了名的“茶仙”。對茶,他不但有獨到的鑒賞力,而且有一套講究的泡茶品茶方法。 礦上安溪人多,不時有安溪茶拿到礦上叫賣,誰家想買個一斤半斤茶葉的,總忘不了請方伯鑒定,隻要方伯說聲“這茶值得買!”這筆生產肯定成交。 一提茶道,方伯就來了興趣,講得頭頭是道,如數家珍,茶講究的是色、香、味,春茶耐炮,茶過五巡其色不變,仍然金黃金黃;秋茶重味,沸水衝茶,十步之外可聞其香,好茶滿口生津回味無窮,如果春秋茶摻著泡,色味更佳。茶葉嫩則少苦澀,因此,茶葉隻能摘取茶尖三葉,做工細膩的茶葉揉搓成團,拿在手中沉甸甸的。講到喝茶的好處時,他說,喝茶雖然不一定能防“非典”,但防暑降溫、消食醒腦的功效還是有的。他還說,陳年鐵觀音對支氣管炎有良好的療效,用過夜茶水漱口有健齒醒腦的作用。方伯的一番說道,使聽者從中領悟出茶中的許多奧妙。 方伯省吃儉用,平時肉都難得買一斤,一件胸前印著大紅獎字的很有年份的背心,已有三、五個小指頭大小的破洞,他仍然舍不得換掉。但是,如果遇到好茶,哪怕一斤八十,一百元的,他咬咬牙就買了下來。 方伯家門口的葡萄架下麵砌著一個圓型的水泥桌子。桌子四周混凝土預製塊架著幾條一米長的枕木。每逢晴朗的傍晚,方伯就從房中小心翼翼地端出一個用鬆樹頭雕刻成的茶盤,茶盤中整齊地擺放著八隻晶瑩剔透的品茶杯和八隻褐色的聞香杯,一把據說是他爺爺留下來的沾滿茶垢的紫砂壺,再端出一隻近年來市上已絕跡的木炭爐,然後拿一把木片秧子往爐中一放,用打火機點著,再放上木炭,用扇子輕輕地扇,瞬間,火苗就竄了上來,隨著洗茶杯“丁鈴、丁鈴”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近鄰的工友事先約好似地陸續坐到了圓桌旁。隻見方伯用勁擰開盛著茶葉的罐子,隨手抓了一把往燙過的茶壺中一放,然後拿起水壺高高地往茶壺中衝水,直到泡沫滿出茶壺,再用壺蓋抹去泡,就在這一瞬間,萄萄架下麵飄逸著一陣陣醇厚的沁人心肺的茶香。這時方伯把著茶壺往聞香杯中沏茶,當八隻聞香杯約莫八分滿的時間,他把品茶杯往聞香杯上一扣,迅速把兩隻杯子倒翻過來,茶水就流到了品香杯中。這時,方伯把聞香杯湊到鼻子前麵,微閉著眼睛,深深一個吸氣,此時,他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似乎忘記了人世間的一切憂愁和苦惱。這時工友們彼此謙讓了一下,紛紛端起杯子,像方伯一樣開始聞香品茶。茶過三巡,大家從伊拉克戰爭到當前的抗“非典”,從礦上的生產安全到誰家的紅白喜事,天南地北地侃起了大山。時間在茶文化和閑聊中消逝,月亮悄悄地西沉,遠處傳來了夜班工人獨特的“踢踏、踢踏”的雨靴聲。這時不知哪位工友打了一聲“哈”、“哈”,大家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向方伯道了聲謝,才慢慢地散去,喧鬧了一天的礦區又恢複了平靜,隻留下許多不知名的蟲子的叫聲。 (方紅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