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能:書 屋 暢 想 曲
出門即為平坦的大道,大道兩旁生長著翠綠的冬青,冬青側邊是精巧別致的假山噴池,噴池前鋪著大片大片的嫩綠草地,沿著草地中間的鵝卵石小路,一直走到盡頭,就能看到一幢高大的樓房,那就是瓦窯坪煤礦的文化樓,我所說的書屋———閱覽室就置身其中。
這是個不大的地方,卻有著無窮的魔力,那架子上名目繁多的書籍,像個百花園似的芳香四溢;那豐富的報刊雜誌又像是這個世界的縮影。我常喜歡一人悄悄步入這個殿堂,讓時光暫時留住,把思緒完全交出,隨著書海中的波瀾翻騰。
當我翻著書刊報紙時,那發生在礦工身上,出現在我們身邊的故事,眼前浮現出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一件件動人的事跡,一陣陣感人肺腑的心聲,一切的一切,無時無刻不感動著我,激勵著我,鞭策著我,我的血液隨之沸騰,我的思緒隨之飄揚,我的信念更加堅定,我的熱誠飽滿高漲。書屋,成為我人生的指南針,心靈航程的方向標。靜靜地坐著,噓,千萬別出聲,迎接著一位位大文豪家的來臨。
莎士比亞領著具有“人是宇宙的精華,萬物的靈長”新看法的《哈姆萊特》來了,那為父複仇的艱難,那重整乾坤的艱巨責任,攪亂了書屋寧靜的空氣;
塞萬提斯帶著遊俠騎士《堂·吉訶德》來了,這位除妖降魔的幻想英雄,在變形了的世界裏所做的荒唐行動,使書屋充滿了陣陣喜氣;
但丁懷揣著《神曲》來了,他在地獄、煉獄、天堂中遨遊,那奇特的遊曆,又使書屋仿佛變成了天堂,變成了寓言中的世界;
巴爾紮克扶著被女兒榨幹了錢財的《高老頭》來了,老頭臨終哭嚎的“千古絕唱”至今在書屋中回蕩不息,令人久久不能平靜……
正當在這形形色色的人物中穿梭時,忽然抬頭,身邊坐著一位熟友,那份意外與驚喜溢於言表,但彼此沒有太多的言語,隻是相對莞爾一笑,又各自沉浸在獨有的天地之中。“我愛熱鬧,也愛冷靜;愛群居,也愛獨處。”此時不禁想起作家朱自清的精神所在。此刻似乎與大師的心境相似,所不同的是他且受用的是這無邊的荷香月色,而我卻是靜靜地受用這書濤駭浪;他是什麼也不想,一個人靜靜的,而我卻是“群居的獨處”,忽然,得意於自己的這個發明,是的,群居中的獨處,在密集的人群中找回自我,在變幻的時空中找到自已的天空,有如此刻。我不禁慶幸自己的奇思妙想。
在這裏,常常能看到一張張樸實的臉,單那眼神就與渴睡人的眼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對比,那是如炬深邃的目光,閃爍著無邊的智慧、貪婪與迫切———對知識的貪婪,對書本的迫切。他們,是勞作在一線的煤礦工人,從那翻書的、指縫間還殘留著煤的印痕的手指,我看到了礦山的朝氣與蓬勃。在書屋,我的耳畔不時回蕩著渾厚的山的回音,像是從隧道深處傳來的,又像是坐在我身邊的礦工發出的,我漸漸地迷糊了,清晰的隻是這回音傳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