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芳：不翼而飛的存款

不翼而飛的存款

張芳

“嘟嘟”，正在辦公室認真修改作業的老師王雲收到了銀行發來的一條短信。她低頭一看，臉都嚇白了：丈夫老李工資卡上的五萬塊錢剛被人取走了。王雲本能地掏出電話，想首先詢問一下錢是不是被丈夫取走了?可轉念一想：自己的丈夫雖然是市裏赫赫有名的辦案英雄，可在家就是一甩手掌櫃，家裏大小事務從沒上心過，他沒有取這錢的理由;況且他要是正在開案情03manbetx 會，你這無憑無據的電話打過去，他肯定要生氣的。算了，還是再看看。她又把短信從頭至尾仔細地看了一遍，03manbetx 著這條信息的真偽。做了十幾年的警察家屬，自己也算半個警察了。王雲在心裏暗自嘲笑著自己。最近不翼而飛的存款新聞可不少，還是去銀行查證一下最穩妥。

深夜十二點了，疲憊的李局長回到了家。他像一團泥一樣癱倒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前段時間為了破獲一個刑事案件，他和同事們沒日沒夜地加了一個月班，才把犯罪嫌疑人擒拿歸案，本想今天下班好好休息一下，沒想到何老爺子這裏又出狀況了。幸虧去得及時，老爺子保住了一條命，何飛保住了一個家。要不然自己肯定會抱憾終身。可是，自己這邊應該怎麼給妻子和孩子交代呢?畢竟這也是對家庭至關重要的一筆錢。“唉”李局長忍不住在心裏長歎了一聲。

“啪”客廳的燈突然被打開了。李局長抬起頭，眯縫著眼睛一看，原來是妻子王雲穿著睡衣站在自己身邊，幽怨的眼神猶如千萬把小刀狠狠地射向自己，讓心虛的李局長心裏直發毛。“王老師，我吵著了你了?對不起。”李局長趕緊起身，一邊拉她在身邊坐下，一邊陪笑道。王雲拚命地壓製著自己內心的怒火，等著他的合理解釋。可當她看到丈夫那張瘦削蠟黃的臉，雙眼的紅血絲，整個人顯得那麼疲憊不堪，軟弱無力的時候，她不由地又心疼起來，忍不住跑到廚房做了一碗他最愛吃的紅糖雞蛋。李局長一看，頓覺得饑腸轆轆，三下五除二吃了個精光。“還是老婆好呀，好香呀!”他放下碗筷，心滿意足地打了一個嗝。

“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看著自己的丈夫裝得像一個沒事人一樣，王雲忍不住發作了，她氣呼呼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存折，扔在了他的麵前。李局長一看存折，瞬間明白了八九分，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滿臉愧色。

“對不起，這錢是被我取了。今天，有人剛好急著用錢，我來不及向你請示，請領導批評!”李局長又是作揖又是陪笑。

“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急用這麼多錢?”王雲一見丈夫的嬉皮笑臉，越發顯得生氣了。“你明明知道樂樂等著這錢買學區房上重點高中，你怎麼不經過我們的商量就擅自動用了這筆錢?房子我都看好了，現在錢沒了，怎麼辦?”王雲的話音未落，豆大的淚珠就撲簌簌往下掉，多年的委屈和不滿終於在此刻爆發出來了。

“老婆，你莫哭嘛!這錢真的是有急用，要不我怎麼會動給孩子買學區房的錢?”李局長一五一十給妻子解釋起來。

事情原來是這樣的。為了更好地了解社情民意，進一步拉近警民關係，小河市公安局與太平村的村民開展了幫扶結對子活動。李局長的幫扶對象居然是視他為“死對頭”何飛家，這條消息在當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何飛原是小河市臭名昭著的土惡霸。為了盡快找到何飛的犯罪證據，李局長帶著全市的公安幹警可是煞費苦心。“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經過李局長及同事們的努力，何飛終於在一年後被抓捕歸案。當時，這件事情引起了小河市的轟動，李局長成為了市裏“警察英雄”，而同時也被何飛家視為了公開的仇家。

沒有想到，這次與太平村的幫扶活動，李局長主動選擇了何飛家。有很多背後說他傻，有很多人當麵都勸他：“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你這不是送上門去讓人家罵嗎?”可李局長笑了笑，淡定地說：“何飛為什麼要犯這麼多罪?就是因為他的愚昧無知，不懂法律法規。現在可不能再讓他的家人走這條老路了。”

李局長去何飛家吃了很多次閉門羹，特別是何飛的父親何老爺子更把李局長當成了仇人。有村幹部陪同的時候，他冷著一張臉，不搭理你;村幹部前腳剛走，他立馬放狗咬人。看著被狗追得團團轉的李局長，何老爺子臉上會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村幹部看不下去了，每次都堅持陪同，李局長拒絕了，依然雷打不動地隻身去何飛家進行幫扶。一來二往，何老爺子的小狗看見了老李也會搖頭擺尾示好了，何家人對老李的態度也客氣了很多。農忙時節，老李就是一個幹農活的好把式;空閑時節，老李就是一個義務法律服務者。特別是經過李局長對何飛上高中兒子的輔導，他的成績從以前的五十幾名上升到十幾名。何飛知道後，非常感激，不但告訴家人自己會好好改造，而且還要家人把李局長當成老何家的大恩人。

今天早上，李局長正在辦公室研究一個案子，突然接到了何飛兒子的電話。孩子在電話裏帶著哭腔說：“李叔叔，你快過來，我爺爺自殺了!”李局長趕緊開車趕到了何飛家。才一個星期不見，何老爺子越發顯得蒼老了，佝僂的腰彎成了蝦米，暗淡的眼神裏有著深深的絕望和不舍。看到李局長的到來，溝壑縱橫的老臉上強擠出一絲笑容，顫顫巍巍地伸出了一隻幹枯的手。李局長趕緊上前一步，握住了這隻布滿老繭的糙手。

“老爺子，您怎麼會想不開?有什麼困難您來找我呀!”

“李叔叔，我爺爺得了食道癌!他說為了不拖累我們，今天就偷偷去上吊了。”在一旁哭泣的何飛兒子說。李局長果然在老爺子的脖子上看到了一條觸目驚心的暗紅色紅印。

“老爺子，你為啥不去醫院看病?”老李強忍著內心的酸楚。

“唉!”何老爺子長歎一聲，忍不住老淚縱橫。

“李局長，我家老頭子也是走投無路了呀。上醫院一瞅，醫生說這病要是沒有四五萬，這手術就沒法做。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這老的老，小的小，哪裏有什麼餘錢生病呀?家裏的親戚，看到我們就如看到瘟神一樣，避之不及，哪裏還會借錢給我們。”在一旁抹眼淚的何飛媽傷心地說。

“爺爺，我不上學了!我出去打工給您治病。”何飛的兒子撲倒在老人的床前，哭著說。

“混賬，你是我們老何家唯一的希望了。我就是寧可死了，也不要你退學!”何老爺子氣得雙眼圓瞪，氣喘籲籲地說道。老李轉過頭，悄悄地抹掉了眼角的眼淚。他忍不住把手悄悄地伸向了錢包，那裏安靜地躺著自己的工資卡，這卡上的錢是女兒樂樂買學區房的首付款。樂樂是一個要強的孩子，什麼都要求做到最好，她一直想在市裏最好的高中上最好的班。女兒為了這個理想已經準備了很久，妻子也是省吃儉用地湊著每一份錢。要是現在與她們商量，她們未必能夠同意這個瘋狂的想法。可是，何飛因為犯罪已經妻離子散了，要是老爺子有什麼三長兩短，這就不是家破人亡了嗎?這叫監牢裏的何飛如何安心改造?何飛成績優異的兒子輟學多可惜，這是一個多麼聰明懂事的孩子呀!顧不上那麼多了，還是先斬後奏吧。

李局長一邊背起了虛弱的何老爺子朝門外走去，一邊對何飛兒子說：“趕緊給您爺爺收拾點生活用品，我們現在就去市裏醫院做手術去!”

李局長說完話不敢抬頭看妻子，他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靜靜地等待著妻子的責罵。過了好一會兒，妻子瘦小略顯粗糙的手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抬頭一看，妻子雙眼噙滿了淚水，嘴角卻含著淡淡的微笑，正在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王雲又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他警服上的徽章說：“你沒有做錯，救人更重要，誰叫你的名字叫警察呢!”

“可是，樂樂的學區房……”李局長話音未落，在門外悄悄地偷聽的樂樂也滿含著熱淚走了進來。“爸爸，你做得對!我支持你。你放心，沒有上最好的重點高中，我還是會考上最好的大學!”

“啪!”李局長起身立正，莊嚴地向她們敬了一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