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捷:未動筆的情書
未動筆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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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彎的月兒掛在樹上,靜靜的溪水在流淌。熱戀中的強子和桂花來到了大榕樹下。
“強哥,你去那麼遠,又沒文化,咋行?”
“我是去幹力氣活,不是去做秀才,要文化幹嗎?隻要找到了錢,回家把那破房子修整好,我們就……”強子在桂花熱乎乎的臉蛋上親了一下。
“哎呀!你真壞。”桂花嗔怪地罵道,接著用兩個拳頭在強子寬闊厚實的胸脯上輕輕地捶了幾下,然後撒嬌地倒進了強子懷裏……他們仰望著天上的星星,想起明天他們將成為神話中的牛郎、織女……
強子走後,桂花白天下地幹活或上山砍柴,晚上她就來到溪邊大榕樹下,望著天上的月亮數著天上的星星……強子一去半年多,音訊渺無。桂花漸漸地變黃變瘦。
日子在平淡無味中漫漫流逝……一天,桂花砍柴時,不幸墜落山崖。這一晴天霹雷,幾乎呑沒她人生的一切。
桂花頭部摔傷,送進城裏醫院做“CT”,好不容易從鄉親們手裏借來的錢,花得所剩無幾。桂花昏迷的躺在醫院廳內長椅上,不時發出微弱、痛苦地呻吟;桂花媽捧著巨額的交款單蓬頭淚麵地跪在醫生跟前苦苦緾求;醫生見她們無錢,也隻能搖頭歎息;圍觀者們一個個閉目長歎!眼看一個年輕的生命,一朵鮮豔的花朵就要這樣枯萎、凋零。
“醫生,醫生,快!快給她手術吧!這小妹的費用我包了。”這焦急地呼喊,像一陣春雷,驚醒了所有人的目光。醫生用他那能挽救生命的手在道話者額上貼了貼:“你沒發燒吧!你知道這要花多少錢……”
“快!醫生,快救救這小妹!前些年我親妹妹就像她這樣,在這長椅上……”滾燙的淚水盈滿了他的雙眼,悲哀哽咽,使他停頓了好一會。他用手抺去了橫掛在臉上的淚珠繼續說:“從此我發誓要找錢,由其要在這裏找錢,我才在這大門外辦起了這個小食店。這小妹,就是我的小妹,我就是賣鋪麵,傾家當產,叫化也要救活她!”
桂花得救了,住進了醫院,小食店老板三天兩頭給她送來罐筒、奶粉、水果,有時還燉些雞湯、魚湯送來,桂花臉色一天天的紅潤了。每次老板來到病房,桂花媽都感動得腳顫手抖,又是讓坐,又是倒茶,又是削水果,時常激動得鬧些笨拙的笑話;桂花凝惑的雙眼裏淩聚著無限感激之情,她深深地望著好心的小食店老板。偶爾,老板帶來一簇鮮花,這可樂壞了桂花。她看了聞,聞了看,看了聞,還將鮮花抱在胸前,用指肚兒在花瓣上輕輕地撚著,並凝望著窗外的天空,發起呆。桂花總是大哥前,大哥後甜甜地喊著老板,她時常感激地拉著老板的手,給他講她的童年,講一些山裏有趣的故事,末了他們便笑個不停……不知不覺,這個三十掛零的老板,已深深地愛上了桂花,直到桂花出院前夕,老板才托醫生牽紅線。桂花媽沒說的,隻是桂花心裏有強子,她在等他。
桂花出院時,送行的是醫生。小食店門戶緊閉,此時桂花媽母女倆多麼想見到那位大恩人啊!路上她們得知老板為了桂花的醫療費,已將鋪麵做了抵押,昨天他已同朋友出遠門做生意,等有了資金,回來東山再起。臨別時醫生掏出一封信交給桂花。裏麵有六張百元鈔票,信寫得很簡單:桂花妹,請原諒我不能接你出院,這六百元錢應在我包幹的費用內……托醫生的話,你全當我沒說,我永遠是你大哥……
桂花媽母女被感動得熱淚盈眶。桂花緊緊地握著醫生的手,默默地喊道:強哥、強哥,休怪小妹……
後來桂花嫁給了那個挽救了她生命能為她付出一切的男人。桂花做了他的幫手,有身孕後,她母親也進城幫忙了。
三年後,當強子滿載而歸時,得知心上人已投入了別的男人懷抱,他悲痛欲絕,幾次發瘋地操起菜刀,要把桂花從那男人的身邊搶回。在鄉親們左磨右纏地勸阻下,強子終於明白:桂花現在隻能是他的妹妹,桂花媽則是他的親媽,還有那個年幼的小侄子,他們都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直親的人,他們不應該再受到絲毫的傷害……
強子十歲那年,送公糧的拖拉機翻下了山崖,強子父母雙雙命入黃泉,是好心的桂花媽收養了他,使他長大成人。
強子到廣州後,他日夜惦記著桂花媽和桂花。不管吃多大的苦,受多大的委屈,隻要一想到桂花,他心裏便暖暖的。他隻有一個目標:出來一定要找到錢才能回去。這個在大山裏土生土長,憨厚的少年,土氣、不識字、又不懂外麵的人情02manbetx.com ,他時常成為別人欺負、戲弄的對象……他隻知道家鄉的老地名,至於什麼郵編和新改編後的鎮、鄉、村、組,他都不太清楚。每當夜深人靜時,強子就用山裏少年純樸的心,異鄉男兒的淚,無聲、無形地給桂花寫著一封,又一封熱戀的情書……
曾經照亮他希望的火炬,已經熄滅,他的心裏已是漆黑一團……
他不知不覺地又一次來到了溪旁大榕樹下,這時天邊的落日,已被一團黑色雲團遮住,剛才還是彩霞繽紛的天空,現在已變得黯然。遠處一群光著屁股的孩子們在水裏、岸邊戲嘻著……
“強子,回去吧!”村長來到身後叫道。
強子若有所思地指著那群玩得正歡的孩子們問:“他們都上學嗎?”
村長歎息道:“山溝裏孩子上學難啦!學校遠,學費高,大部份娃娃都進不了學堂,要是這山溝裏能辦個學校就好了。”
第二天強子離開村子時,他拿出了桂花媽給他做的小布袋,裏麵是用塑料布裹了一層又一層,最後是前次臨行時,桂花送他鴛鴦手帕,包著一疊沾滿汗汁有些發黴的人民幣,對村長說:“這錢,我用不上了,有朝一日這山溝裏要是能辦學校,這就算我的一點心意吧!”
強子走了,走的無聲無息,隻是每年春節時他會定期托人寄一筆錢給村長,一部份轉交給桂花媽,另一部份是他為村裏孩子們盡的一點心意。
作者:張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