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野:蘆葦

從我家西行一二公裏，跨越一道鐵路便可看到一個湖，湖麵不大，卻很精致。有人說是人工湖，也有人說是自然湖，無論大家怎樣說，但有一點可以斷定，這個湖是因為采煤塌陷而形成的。

湖上長滿了蘆葦。蘆葦又稱蒹葭，屬禾本科多年生禾草，它全身上下都是寶，杆可造紙、造棉、造絲，也可供編席、織簾，根莖可入藥，有清胃火除肺熱之功能，頂部的絮可用作取暖。記得我小的時候家裏很窮，每逢入冬總要從外摘取一些蘆絮帶回來，一部分鋪在床上的被褥下，另一部分塞進孩子們的鞋殼裏作以度冬禦寒。在我們北方，每逢端午節包粽子，首選就是蘆葦的葉，因為隻有葦葉才是包粽子最佳材料，當然這也是源於葦葉那獨特的清香和碧綠可人的色澤。

蘆葦的生長期一般在每年四至五月，每逢這個季節，蘆葦如雨後春筍般直挺挺地向上頂，幾天便可兩米多高，亭亭玉立，一派生機。

其實，蘆葦最動人的時刻並不是夏天，而是在秋季。

我喜歡秋天裏的蘆葦，秋天是蘆葦花盛開的季節，到了秋天，蘆葦的頂部會有一顆穗，當最後一陣蜻蜓從頭上飛過，穗開始泛白，在陽光照射下晶瑩剔透，飄逸如雲。在這個季節與蘆花相伴的是白鷺，蘆花倒映在碧綠水中與白鷺渾然一體，呈現出一幅典雅的《蘆花白鷺圖》，聖潔而高貴。秋天的風是無情的，有時不亞於凜冽的寒風，許多美麗的花草頂不住風的襲擊，把腦袋和身體一起縮回了大地。蘆葦不是，愈是在這時愈是呈現出仙鶴一般的傲氣，有時還意想不到的去戲風。蘆葦在大風來時會顯著更加精神，一陣陣、一排排，借著風勢不停舞動，猶如古戰場眾兵舉著羽旆鴻儀排陣，氣勢恢宏。如果你看到麥田在和風吹送下翻起一輪一輪綠波時，真心佩服昔人所創造的兩個字“麥浪”的話，那麼，你一定會對蘆花掀起的“雪濤”大仰觀止。

一直以來，我總認為蘆葦是荒涼的，是落寞的，弱不經風的象征，這一刻，我忽然看到了它的偉大之處，它是堅韌的、優雅的、高傲的。

蘆葦也有讓人們匪夷所思的時候，那就是大風過後。這時，整個湖麵一下子靜了下來，靜得讓人不知所措。風後的蘆葦停止了舞動，顯然沒了那份亢奮，一排接著一排把頭低了下來，莊嚴、肅穆，我不知蘆葦這樣做是為了什麼，是累了休息一會兒，還是在懷念青春，還是對自己生命將要逝去舉行葬禮。我想都不是，它一定在養精蓄銳，等待著又一個夏。

蘆花的美不是一枝一花的自我標榜，而是一簇簇、一片片共同搖曳的群體美。蘆花的快樂也不是唯我獨尊淩於它枝的快樂，而是相互依偎、生死相存的群體快樂。

走進蘆葦塘，不僅可以呼吸到眾花難以逾比的清香，還可以享受到一抹紅霞、一縷清風、一聲鳥鳴、一挺魚躍所帶來的無限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