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曉紅：童年的電影瘋狂

童年的電影瘋狂

諶曉紅

難得有周末閑暇時光陪女兒去小區花園看看冬日的暖陽、吹吹溫潤的暖風。青春飛揚的女兒宛如出籠的百靈一路行一路歌。

閑庭信步間不覺已至小區物業中心，一大群人正圍著看通知,原來物業中心為豐富小區文化生活，增進鄰裏感情交流，要在小區廣場放壩壩電影。女兒甚為好奇：“什麼是壩壩電影啊?” 我不禁莞爾一笑：“簡而言之，壩壩電影就是晚上在壩壩頭看露天電影。”是啊，也難怪女兒不知，如今大家的生活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坐排排、吃果果”式的壩壩電影早成往昔，懵懂的女兒哪裏知道她的母親曾經對看電影的執著和瘋狂。而今電影情節雖已模糊不清，但電影留給我的快樂卻如根植在記憶中的蔥鬱大樹，時時都會隨著思緒的風翩躚起舞……

我的家鄉在80年代屬於工業繁華小鎮，鎮上有兵工廠、煤礦、紙廠等幾家大型國有企業。我的家就住在小鎮繁華地段，前與鎮政府相鄰，後與兵工廠的電影院僅一牆之隔。一生無兒女的三叔每次看電影都要想方設法把我姐妹先後全帶進去，每當遠遠看見查票的工作人員用白白的電筒光一排排地掃射過來，三叔就趕緊讓我姐兒幾個往椅子底下鑽，嚇得我是大氣都不敢喘。反反複複，一場電影下來都要檢查好幾次，其實當時年齡太小，電影演的什麼內容我根本看不懂，隻是一個勁地跟著別人樂嗬。稍長大一點，不知是為了與夥伴玩逃票的刺激還是不想再聞椅子下那壓抑憋悶的空氣，總之我是不願再讓三叔帶去看電影，而是夥同堂姐堂兄逃票進去看電影。

按母親對我的評論：“看似文文靜靜的女孩，實則是十足的瘋丫頭!”兒時的我將“女漢子”形象發揮得淋漓盡致，逃票看電影則是我每天的必修課，翻院牆、爬陰溝，無所不能。我家後院就在電影院右側，牆根處恰好有能容一個小孩爬進去的陰溝，電影還未開演，我就夥同死黨輕車熟路地爬過陰溝混進電影院，中途就與查票員樓上樓下打遊擊(當時電影院觀眾席有上下兩層)，每次逃脫成功後都竊喜不已。

人說久走夜路總要撞鬼，那時候時興放《少林寺》啊什麼的功夫片，待我幾個正看得津津有味之時，一不留神就被查票的朱癩子逮個正著(最嚴格的查票員就是朱老頭，頭上禿頂，大人小孩都管他叫朱癩子)。“又是你幾個娃兒，趕快給我出去! ”每次朱癩子都是在萬般無奈、推推攘攘中把我們給轟出電影院，而我們一幫調皮蛋那執著的精神卻堪比敢死隊員，因一而再，再而三，反反複複地爬陰溝、鍥而不舍地逃票讓朱癩子煩不勝煩，於是找人封住了陰溝。每每電影開場的音樂一響，我的心就如貓兒抓，幸好我家後院有棵大棗樹，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顧不了棗樹上的刺劃爛了衣服，刺傷了手臂，我們順著棗樹爬上院牆，一個個麻著膽兒往下跳。由於這種方式太冒險，我常常被母親喝斥卻屢教不改，最後是以我一次跳下圍牆甩折了手臂而告終。

電影院看不了，我和夥伴就隻有另辟蹊徑，轉戰到煤礦名為車棚的家屬區看壩壩電影。車棚離我家也就十幾分鍾路程，每當夜幕降臨，我和一群死黨不管消息可靠度，連晚飯都來不及吃就風風火火，結伴而行，許多時候都是白跑一趟卻樂此不疲。

運氣好，遇上放電影的晚上，家屬區的職工總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早早地占據了有利位置。我人小個小，後麵是沒法看，隻能在屏幕下席地而坐，影片結束，長時間仰著的頸子也變得麻木僵硬，半天都轉動不了，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對電影的癡迷，後來竟瘋狂膽大到一個人也能獨自去看電影。母親對瘋野調皮的我毫無辦法管束，很晚不回家也不找我，隻是給我留門。

印象最深的是有晚我“運氣”特好，獨自一人去看電影卻遇上放《畫皮》，讓我現在想起來都不寒而栗。根據經驗，但凡電影中有恐怖情節前，都會有毛骨悚然的音樂響起。我雙手捂住眼，好一會，見沒動靜，待慢慢睜開眼睛由指縫間偷看，“媽呀”，嚇得我一聲大叫，女鬼露出綠瑩瑩猙獰的鬼臉正挖心呢，我全身止不住地打哆嗦，後麵的情節就幾乎是低著頭聽完的。電影散場回家，公路兩邊高高長長的玉米稈被月光映射出斑駁的影子，隨著鬼魅的風在公路上一晃一晃，同時腦子裏偏偏還想起大人小孩那時候吹得神乎其神的吊頸鬼故事，心裏更是咚咚咚地猛跳，好不容易看見家門就如兔子似的撒腿猛跑，待麻利地關上門，人才像虛脫了一樣一下放鬆。那以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都天天晚上做噩夢，也再沒膽兒一個人跑去看壩壩電影了……

相信跟我同時代的人大都有過看“霸王”電影、壩壩電影的瘋狂經曆，它陪我和夥伴一起瘋過了單純快樂的童年。雖然現有豪華的電影院，3G、4G的網絡可以隨心所欲地手機上網看各種電影，但我卻意興闌珊，再也找不到那些年看電影的特有感覺，或許這就叫做百味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