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光:轉臉落淚的父親

每天晚上女兒換衣服時，總會說一聲：“爸爸，臉轉過去。”這時我正在床上看報或因為白天太累先靠著被子躺一會。我聽了連連會說：“好、好、好。”接著將臉轉向了西側的白牆。家裏麵積小，臥室就一間，至今，已上初二的女兒仍和我兩口子同住一室，她的小窄床就擺在東邊靠電視機的位置。

女兒的寫字桌放在兩張床鋪略向南的地方，這是我花25元錢買的一個簡易活動桌。女兒每天傍晚由她媽接回來，進了臥室就把重重的書包放在寫字桌上。然後，擦擦眼鏡就看起了那本放在桌角的《紅樓夢》。她不知從啥時迷上了《紅樓夢》，看著看過多遍的這本名著，嘴裏不由自主地又說起了其中的人物。我眼睛正視著她，裝著“生氣”的樣子，拍著床鋪“嗬責”道：“怎麼又看起來了，快點寫作業，馬上又要考試了!”她不舍地將《紅樓夢》放回原處，我常常又“命令”妻子快把那書給藏起來，學習考試要緊!女兒說不要藏起來，現在就寫作業。她左手輕按著作業本，右手間的筆一動一動地移動著，“沙、沙、沙”筆尖接觸著紙似乎發出微妙的聲音。孩子寫作業的樣子很認真也很投入。

但是，當我的目光落在了她捏筆的手指，心裏就特別難受。女兒不知從哪年級開始，捏筆的姿勢就不正確了，待家人發現時她已上小學了。我多次提醒讓她糾正過來，用拇指和食指捏著筆，不是用拇指壓著食指夾著筆。她照我說的試練了幾天，已感到不習慣了。我學著她捏筆的姿勢，說這多別扭啊，可女兒確實是改不過來了。

“爸爸，您怎麼又這樣盯著我啊，做您自己的事吧。”女兒的確是個好孩子，她學習上很少讓大人操心。然而，女兒在我眼裏又好像是一棵小樹苗，我就是那看管小樹苗的人，小樹苗哪天被風雨刮歪了，我看著能不問嗎?作為父親，孩子的一言一行我都有責任去關注。有時女兒寫作業中接了同學的電話，說起了某道題的做法，說著說著就敘聊了起來。我適時輕喊她的名字，她看著我盯過去的眼神，舌頭一伸就笑了，接著又埋頭寫作業了。

“爸爸，臉轉過去。”女兒終於寫齊了作業。其實在聽到這句話之前，很多時候我自己就先轉過去了臉。每當女兒說出這句提醒話語時，我心裏都極為愧疚，甚至會偷偷落淚。作為父親，我沒有經濟能力為女兒提供單獨的書房和居室，平日對她的吃穿等事也關心甚少。女兒快滿14周歲了，她右側的一顆乳牙掉了，至今因為營養不足還沒有長出新牙。孩子除了學習，也從不要求大人給她買什麼好看的衣裳。我每天看著她燦爛如花的笑臉，我這個曾經在外擺小攤的父親，就覺得此生欠著她太多的父愛。

女兒，感謝上蒼讓我擁有了你這麼懂事的孩子。我每天注視著你，盼你成長，轉過臉去，你更在我愛你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