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啟:家鄉的端午

年年端午，今又端午。端午吃粽子是習俗。然而，在我小時候的家鄉桐城，端午是不吃粽子的。我們吃鹹鴨蛋，吃雞蛋糕和綠豆糕。這3樣吃食自古至今，是我們家鄉端午節的主題。

在過去物質匱乏的時代，雞蛋糕和綠豆糕算是緊俏食品。記得小時候，每到端午節的前幾天，父親就開始找那些有關係有門路的人，弄幾斤雞蛋糕和綠豆糕，為的是走親戚送人。我們那地方，把在農曆節日期間，到親戚家的走動叫作“看節”。一年有三節，即端午、中秋和春節。端午節我們叫做五月節，中秋叫八月節，春節叫過年。端午節是一年當中第一個節，“看節”自然很重要的，尤其是女婿看丈人，小輩看長輩。

這端午節的“看節”，其他禮品可以隨便，唯這雞蛋糕和綠豆糕就像中秋節的月餅一樣，是必備的禮品和食品。因此在端午節前夕，滿城的空氣中都飄著雞蛋糕的香氣。這香氣刺激著來往行人的味蕾，刺激著味蕾上的記憶，香甜軟糯的滋味在舌尖上翻滾著，激情洶湧，回味無窮。

詩人說 “味道是遊子心中的鄉愁”，此話說到了我的心坎兒裏。每年的端午節，麵對著商場裏琳琅滿目的糕點，麵對著滿桌的美食佳肴，我的心中總忘不了小時候的端午節，忘不了家鄉的端午節，忘不了在那貧窮的年代，母親為我們姐弟精心做的端午節的美味。

小時候的端午節是很忙碌很有意思的。端午那天，家家都在門上插艾篙和菖蒲，熏硫磺蒼術，給小孩帶繡有五毒的兜兜，在手腕上係紅絲線，大姑娘們還做香荷包等等，這些都是端午節必須要做到的。母親還早早為我們縫製了新衣服，清早就給我們穿上了。我們小孩子手上拿著煮好的一掰開就滋滋直冒黃油的鹹鴨蛋，兜裏揣著一兩塊綠瑩瑩的綠豆糕和黃澄澄的雞蛋糕，滿村上下地瘋跑著，呼朋引伴，交換著享用美食。平時安靜的小村莊一下子熱鬧了，沸騰了，正如端午節熱辣辣的太陽。

到了中午，所謂5月5日午時為 “凶時”,“五五連一午,凶煞如猛虎”,此時全家人都閉門不出,以“躲午”避凶。母親極盡可能地為我們做上一桌豐盛的端午午餐，有油亮亮的粉蒸肉;有紅燒鯽魚，此時的鯽魚正肥，一肚子魚籽;有黃燦燦的蒸雞蛋羹;有剛剛才開始結的還帶著黃花的嫩黃瓜;特別是時鮮翠嫩的“芽菜”，即父親用濕潤的沙子埋發的綠豆芽，與韭菜一起炒，嫩黃翠綠，簡直是一盤養眼的“春色”啊。嗬嗬，看一眼就垂涎欲滴了!

貧乏日子裏，能有這樣的節日和一頓美食調劑著，生活就有了盼頭，往往要被回味很久，在回味裏接著盼望下一個節日的到來。如今我離開家鄉已有30多年了，每逢端午，依然揮之不去對童年對家鄉對母親的回憶，買上一盒長年商場都有賣的蛋糕和綠豆糕。雖然再也吃不出小時候的味道，但卻在這舌尖上的回憶中感慨逝去的歲月，懷念逝去的雙親。

端午節，不僅僅是美味節，更是思念節，紀念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