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傑:新區記事

在新區煤礦，一天中最有生活味最熱鬧的地方莫過於澡堂和食堂了。吃飯、洗澡雖算不上什麼驚天偉業的大事，但對於礦山人來說卻是來不得半點馬虎的，在井下累點乏點不要緊，但上窯洗不上痛快的熱水澡、吃不上可口的熱飯菜，這些礦山的漢子們急了可真是要罵娘的。

一

一年四季無論寒暑冬夏，礦山的男人們對於那一池熱水的青睞不亞於奧巴馬用專機運來運去的超長防彈專車。倒不是因為井下有多髒，那已是上個世紀塵封的老黃曆了，現如今，如果不是真正在工作麵、掘進頭出力流汗的幹上一個班，如果不是心理因素或是習慣使然，上了窯那就是可以直接換上衣服走人的。剛到煤礦，我曾經跟著別人在井下“磨”了一趟靴子，上窯對鏡，心裏不自覺地和那些出大力流大汗的黑哥們一比，真是慚愧至極。

上井來到澡堂，平日裏抽煙的男人最先做的一件事，便是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香煙狠狠地抽上幾口。說來也怪，煙癮再大的人在井下呆的時間再長，也不會去想那煙的滋味，而一旦罐籠升上地麵，煙癮便如決了堤的洪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煙無分優劣，位無論高低，這一刻的愜意是在別處無論如何也品咂不得的。

新來的礦長又在更衣室的一角專門開辟了一間吸煙室，有空調、彩電、直飲水，桌椅板凳、煙灰缸，設施設備一應俱全。吸煙的礦工調侃說：“我們這一群在家裏的弱勢群體得到礦上的關注了”。不吸煙的礦工也喜歡往裏鑽，“亮哥，聽說你區裏搞的三四級市場不錯，礦長都表揚你了!”，這邊正拉得起勁，那邊一個正看電視的小青年冷不丁冒出一句 “安倍這個小龜孫，還敢來，瞧咱習大大都不大搭理他”，“就是”!有人立即附和，話鋒一下又轉到APEC會議上了。礦上的大事小情、國際的輿論爭端，想聽的這裏有人說，想說的這裏有人聽，這間小小的休息室儼然就成了礦工們的信息中轉站了。

冬季裏泡澡是礦山男人們得天獨厚的享受，往往一班五六個工友，排成了一排兒躺在滾熱的池水中，隻露出頭麵在池水中輕輕搖晃，這時候，眼睛是閉上的、耳朵是關上的、大腦是空白的，沒有語言、沒有思維，那份安逸勁兒，仿佛使得靈魂都能一不留神地隨著那氤氳的氣霧飄向窗外呢。

泡完澡，通體舒坦，經脈活絡，接下來便是在臉頰四周塗滿泡沫，拿起剃刀，一手緊抻了皮膚，一手便上下左右遊走起來，刀片在皮膚上發出沙沙的聲響，男人的味道便在這一比一劃間漸漸清晰起來。這可不是一般的小男人能做的活了，但不能不讓人覺得遺憾的是，隨著電器時代的到來，這份獨屬於男人的質感便也在不經意間隨著嗡嗡的電流聲一點一點地褪去了。

二

煤礦的食堂有著新區的特點，寬敞、潔淨、明亮，無論黑夜白天，總也斷不了人，畢竟有兩三千名職工要在這裏解決每天生活中的大事。對於遠離市區的孫疃人來說，家的感覺、生活的味道在這裏是最能直接觸摸和品嚐的到。礦工中有一句俗話叫 “吃飽喝好不想家”，新區人的幹勁也應該首先從這裏發源吧。

食堂的窗口不多，3個。但也是主食豐富，菜品滿目，從早到晚每個窗口都有一二十種之多。現在的礦工講究一個飯菜的質量、品相和合理營養，要解決的早已不僅僅是“肚子”的問題，而是“胃口”的問題了。這一點，對於食堂的經營者來說，不是什麼新鮮的理念。於是，淮南的牛肉湯、無為的板鴨、蘭州的拉麵、還有土生土長的三礦板麵，林林總總，有時反倒讓人一時不知如何選擇，索性就來一份套餐吧，6元的、8元的，菜都是兩葷一素，米飯免費，好吃不貴，實惠。關於飯菜的質量和價格，礦上的食品價格監督委員會、文明衛生督查隊每天一查，礦工們沒有幾人去操這份“閑心”。

旁邊一個留著短發的小姑娘推著車子在收拾著桌上的碗筷，纖細的身影在桌椅間靈巧的穿行，宛若輕盈的白色蝴蝶一般，不經意間，大大的眼睛會朝著這邊悠忽一轉，看的人心裏一顫，手中的酒杯便在半空中停滯了。“興哥，愣什麼呢?快喝”!“吱”的一聲，又一口酒下肚，眼前便頓時迷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