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美:老蔫拾錢
老牛少言寡語,性子蔫,人送外號“牛老蔫”。
這天早飯後,老牛和往常一樣,拿上他的隨身聽,倒背著兩手,優哉遊哉出了門。
“老蔫,看你整天低頭往地上瞅,備不住哪天就能拾到錢!”
“咱哪有那運氣!”知道是老夥計和自己開玩笑,老牛並不介意,隻是報之一笑。
今天,老牛要去外環路以東的南山看看,聽說那裏新建了一處石榴博物館,這可是小城的一件新鮮事。
聽著劉蘭芳的《嶽飛傳》,看著近處的花草遠處的風景,老牛一個人在平坦潔淨的人行路上不急不慢地走著。車不多,行人更少。偶爾有轎車或電動車從他身邊疾馳而過,他都會在心裏嘀咕:乖乖,開那麼快幹啥?出了事後悔都來不及!
一輛摩托車夾裹著一陣風從老牛身旁呼嘯而去,像脫韁的野馬。啥東西迷眼了!眼睛猛一疼,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右眼。
就在這時,老牛模模糊糊看到前麵不遠處有一個黑色的東西,揉著眼,走近一看,是一個黑色的大錢包。打開一看,紅亮亮的一遝百元鈔,晃得他睜不開眼。像被施了魔法,他的眼不疼了,心卻跳得厲害。
老牛四下裏張望,沒有一個人。他渾身發熱,步子挪不動了,想,肯定是剛才騎摩托車的人掉下的。
老牛坐在路牙子上,也無心聽《嶽飛傳》了。他緊緊攥著那個錢包,眼巴巴地瞅著過往的車輛。
半個小時過去了,沒人理他;一個小時過去了,沒人理他。老牛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腿腳,心說,就是等一天,也得等!他又坐下來。
日頭越升越高,肚子開始“咕嚕咕嚕”抗議。再等等。他想。
這時,一輛突突叫的摩托車穩穩地停在老牛麵前,下來一高一矮倆青年,看到老牛,兩人心急如焚地上前詢問。
“你的錢包啥樣的,裏麵有多少錢?”老牛比那兩個青年還急。
“黑色的,裏麵有5千塊錢,還有一張我的身份證!”瘦高個大聲說。
老牛打開錢包的夾層一看,果然有一張身份證。他把手裏的錢包遞給瘦高個。
“啊,沒錯,還真是!”瘦高個喜出望外。兩個人一個勁地向老牛致謝。
“我在這等了小半天了,現在物歸原主,我也該回家了。”老牛如釋重負,轉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哎,你先別走,回來!”老牛停下腳步,回頭望望,滿臉疑惑。喊他的是矮個青年。
“大亮,幹啥你?”已經跨上車子的瘦高個用胳膊肘碰碰矮個,悄聲問。
“哥,你傻呀。俗話說,當麵點錢不為過,你也不點點這錢少沒少,就讓他走。萬一.……”
“不會吧!”說著,瘦高個當真掏出錢包裏的錢數了起來。
牛老蔫看瘦高個數錢,急忙擺手說:“你倆別客氣,我是不會要你們的錢的!”
“這年頭,啥人都有,我們這錢少沒少還說不定呢!”那個叫大亮的呲著一口白牙說。
“你說啥?小夥子,可不能胡言亂語冤枉人呐!我要是想貪這錢,早就回家了,還能讓你們找著?咱做人,得憑良心!”牛老蔫臉漲得通紅,心突突直跳。
“錢不少便罷,咱哈哈一笑,要是少了......”大亮鼻子裏哼一聲。
“咋,你是想搜身還是想打人?好,我等著,你數。”牛老蔫臉變白了,氣得身子直發抖。
“好了,好了,老師傅,哎,老大爺,我兄弟和你開玩笑呢,別當真!錢數過了,不少。謝謝你!我們今天還有事,哪天得閑請你吃飯!”瘦高個滿臉堆笑給老牛賠不是,又回過頭嗬斥大亮。
“那倒用不著,別冤枉我就行!”牛老蔫轉身離去。
他暗自慶幸,這倆混小子,還算有良心,沒把丟的錢數說多,不然……老牛不敢往下想了,安慰自己:這樣的人,不通人情世故,犯不著生氣。
老牛回到家,被老伴好一通數落,說他玩野了,過晌午才回家。牛老蔫開始憋氣不吭聲,被老伴絮叨煩了,就把拾錢的經過講了。
“你可真是個老蔫啊!叫俺說你啥好?人家沒打你就算好的!”老伴氣得連聲歎氣。老牛的女兒說:“這樣的人,就不該把錢給他,丟了活該。”
“咱可不能幹這缺德事。電視上說了,拾到別人的錢財不歸還,是犯法,要坐牢的。以後碰到這樣的事,我還照樣做。這樣的人,畢竟很少。”
過了幾天,老牛的女兒說要領男朋友路順來家給父母相看。老牛心裏咯噔一下,路順,難道是他?轉而一想,重名的人多了,哪有那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