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春虎:沙柳情

十多年前初來乍到陝北，眼見的比想象的還要荒涼。無邊無際連綿起伏的沙丘上，隻有幾棵歪脖子柳樹，模樣醜陋又無生氣，病懨懨地立在那兒，看起來既孤單又落寞。在這不毛之地，到處彌漫著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死寂。

隻有發現了一片片生機盎然的沙柳，不由情有獨鍾，寂寞的心便和沙柳相依相伴，縛在了一起。沙柳是沙漠地區獨有的植物，每年春天，南方早已是春暖花開，這裏的沙柳才羞澀地露出新芽，泛著淡淡的綠色。幾場春雨過後，沙柳才緩緩地舒展開嫋娜的身姿，潔白輕盈的柳絮片片如飛舞的雪花，隨風吹去，洋洋灑灑，把人們的心牽引得好遠好遠。

當地人告訴我，沙柳看著其貌不揚，可全身都是寶貝哩。沙柳屬落葉灌木，柳芽可以泡茶，柳皮可以入藥，就連柳絮也可製成藥枕。由於沙柳根莖深長，抗旱性好，又是預防水土流失、防沙治沙的絕好植物。每年春季，人們把成年沙柳剪成小段，插入沙土，遇上雨水，便會生根、發芽、成長。不到幾年時間，成片成片的沙柳把裸露的沙丘覆蓋得嚴嚴實實，形成天然的綠色保護屏障。

春風和煦陽光明媚時，它舒展著身姿，輕搖曼舞，淺唱低吟，顯出柔靜之美。烏雲壓頂，塵沙風起，它緊抱一團，無畏無懼，以集體的力量戰勝肆虐的狂風。過後依然鬱鬱蔥蔥，蓬勃茂盛。

每當閑暇，自己便佇立在一簇沙柳前。發現每一簇沙柳中，新生的柳條映襯著枯死的枝幹，枯死的枝幹扶持著新生的柳條，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枯死的繼續枯死，生長的繼續生長，以自身的生命曆程，彰顯著生存與死亡，詮釋著生命與輪回的意義。在這大漠荒野中，沙柳那份桀驁不馴的從容與生生不息、視死如歸的淡定，似一股熱流在我胸中回蕩，久久難以釋懷。

沙柳還讓我想起有這麼一群人，他們千裏迢迢，帶著工作的一腔熱情，來到這荒涼的地方，奉獻著自己的青春和寶貴的年華。

孫文青，一個瘦瘦的弱女子，大學畢業就跟隨丈夫仝派來到陝北，既當資料員，又當實驗員，默默無聞，敢於奉獻。他們生活中互相關照，工作中互相鼓勵，用實際行動實踐著對愛的承諾，展示了新一代大學生的風采。

朱曉輝，項目部技術員，由於工期緊，任務重，28歲的他錯過一次又一次相親的機會，日夜奔波在工地上。

李雲鵬，初見他時，正是一位風華正茂的青年，如今已是白發滿頭，人到中年。

其實，這樣的人很多，土建的，礦建的，安裝的，他們是天工人，更是煤化人。正是由於這群人，一棟棟高樓拔地而起，一個個煤倉傲天矗立，一座座廠房鱗次櫛比。

是的，沒有比心靈的安靜使人更為高貴和脫俗的了。孫文青、仝派、朱曉輝、李雲鵬，還有那麼多不知名姓的人，他們甘於寂寞、樂於奉獻的精神，正是沙柳帶給我們的啟迪和感悟。他們就如這沙柳，一簇簇、一團團、一片片，不離不棄，團結協作，在這廣袤的土地上，揮灑辛勤的汗水，譜寫著一曲曲天工人、煤化人的凱歌與傳奇。

我想，沙柳如果有美麗的傳說，她必是一位俠腸肉骨的女子的靈魂再現。她要在這天地之間，留下她淒清哀婉的絕唱，留下她瀟灑浪漫後昂起頭那嫣然的一笑。她毅然決然走向天涯，走向大漠深處。她蔑視花花草草的爭奇鬥豔，隻在這貧瘠的沙漠裏，依舊年年默默生長。在這無人注目欣賞的孤城絕域，以自己的柔情，奉獻大地，將永恒的微笑留存在了這天地方圓之間。

沙柳，那一抹於深綠叢中散發出來的嫵媚和美麗，是陝北獨有的風景，也是絕美的風景。她的微笑、她的高傲、她的奉獻，是荒漠瀚海間另一種性格和顏色，也正是天工人、煤化人的性格和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