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定邦:滾滾煤海,悠悠平頂山
平頂山人是驕傲的,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引車賣漿者之流,無不從骨子裏透出一種驕傲。這驕傲似乎與生俱來,或許與地域有關,說句不好聽點的話——也許隻是傳說,每個平頂山人都知道這個傳說,說是平頂山這個地方,在沒有發現煤田之前,是一塊隻有風和石頭的蠻荒之地,土匪來來去去,占山為王。這個傳說,我似信非信,也隻當是一個傳說。和所有的傳說一樣隻不過是要給某地增加一些神秘和一段故事。否則太過平淡,作為後人,也覺無趣。但自從那次上到了平頂山上,(位於平頂山市區北,山頂較為平坦,故名。市以山名。)親眼見到以石塊壘築的工事,想見這裏曾經的撕殺,搶占和被搶占,當年土匪的影子依稀可見,否則這一切將如何解釋?我確信,與風和石頭同在的,概土匪無疑了。我相信平頂山人嘴裏所說:“這裏以前是個土匪窩。”確是真的了。
當然土匪現在已經遁跡,但匪氣是否“惠存”,尚可商榷;而匪氣逐漸演變為現在的傲氣也當屬推測之中。
還有一種解釋。平頂山這塊地方,以前是沒有人的,是千萬年前的森林變大海,大海變桑田,被壓在地底下的森林終於變成了煤之後,煤又在沉睡之中喚醒之後。1958年,第一批建設者從祖國的四麵八方來到這裏,要把煤挖出來,變成我們的吃穿住用,而至於純粹的平頂山人是沒有的。平頂山人是北京人,東北人,江浙人,湖北、湖南人,以及周邊禹縣、葉縣、襄縣等全國各地人的總彙。
我知道的,選煤設計院是從北京遷來的,為數不多的北京人有著大城市人的高傲和皇城根下的子民的貴氣,這種高傲和貴氣因為當時資迅的不發達而變得稀少和高不可攀,越發讓人們仰慕進而模仿。而今它已滲透進平頂山其它人種中去,變為他們的秉性。這是其一。
其二,我知道的,高壓開關廠,(現在已是上市企業。)整個一個廠是從東北沈陽遷來的。我小時候,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常常看到他們廠的人成群結隊,大呼小叫,在平頂山尚未開發好的小街道上恣意揮灑東北人的豪爽和舍我其誰的滿族八旗遺風,誰能說他們的祖上沒有皇親貴胄?不然,他們哪來的那個傲氣睥睨一切,傲視群雄?何況哪裏有群雄?
流風所至,平頂山人焉能不驕傲、不自豪?在平頂山,你敢不驕傲,敢不自豪?你會被人看不起,你會被人踩在腳下。你會被out在所有圈子之外。
達官的驕傲是手下的卑躬屈膝、諂媚媚骨;貴人的驕傲是炫富擺譜、不屑一顧;引車賣漿者的驕傲是怡然自適,不容侵犯。
在勝利街,有個姓何的賣涼粉的,人們都叫他小何。他的涼粉攤生意出奇地好,幾十年過去,小何已變為老何,但人們仍不改口,因為他的確不老。歲月似乎對他特別眷顧,他還是那麼年輕。年輕的秘訣可能是他樂天知足的秉性吧,一張笑臉整天像個彌勒佛。還因為“小何”已經成為了他的標記,不可更改的商標。人們寧願多走幾步路也要到他的涼粉攤。追求味道是其一,人家圖他的就是一個樂。他的涼粉攤風雨無阻地立在街邊,人們說為什麼不整個門麵?他說要的就是這份自在!可不透著一股驕傲?
友誼街有一個修鞋的啞巴,把修哪些部位的價碼都寫在相應的鞋底上,掛到身後的牆上。你想搞價,寫到紙上讓他看,他擺擺手,指指身後。你再說,他還是擺手,然後就是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坐在那兒。他寧可閑著,也不降價。你不得不佩服他的高傲。你要麼修,要麼拎鞋走人。
平頂山人是“媚富”的,連帶著“媚權”。隻要是紮堆在一塊,必定是在說某某人有錢,買房買車,某某人在某處當大官。眼裏、臉上滿流露出羨慕。及至與某有錢人、或有權人謀麵,必是流露出謙卑和恭維,恨不能有個尾巴搖一搖。雖然也不至人家的錢有一分落到他的口袋裏。這時他身上的那根“傲骨”已然彎曲。也難怪,整個社會都在對金錢膜拜,平頂山豈是淨土?在信仰缺失,唯金錢是舉的今天,平頂山人隻是這盛大的“金錢宴席”上的“小菜一碟”吧。你從一些房產開發商的樓盤廣告詞中即可見端倪,什麼“唯我獨尊”、“豪門氣派”、“盛世華章”、“禦景龍庭”,真是太紮眼地透著暴發戶氣味兒。而有些城市則不是或很少,而是像“華府山水”呀,“碧水雲天”呀,“咖啡時光”啊,這些詞兒透著些人文色彩,咀嚼起來有一種文化的熨貼。所有這些,都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一個城市的素質。
平頂山人,不要蹦,言重了,見諒。而如果一個老人躺在大街上,施以援手的人恐怕不多,這種現象不獨在平頂山,整個社會亦然。內中原因很複雜,豈是我這小小的一篇文章能背負得起的?我呼喚著古道熱腸,呼喚著傳統美德的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