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民彤：熱鬧是外麵的東西

近日，湖北農民女詩人餘秀華及其詩歌不僅在網絡上被爭相轉發，而且在愛詩的讀者中，尤其是在詩歌界乃至文壇引起很大反響。有的評論說她的人生經曆是“一部勵誌片”，有的說她已成為感動中國的人物;有的認為她是“中國版”的海倫·凱勒;有的讚譽她是“中國的艾米麗·迪金森”;甚至說她的出現是詩歌界的“神話”……餘秀華的《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搖搖晃晃的人間——一位腦癱患者的詩》等詩在網絡上“病毒般蔓延”，點擊率與轉發量令人吃驚，數十家媒體到餘秀華家中采訪，多家出版商表示要給她的詩出詩集，有媒體甚至說“大半個中國在談她”。總之，詩歌界、文壇和社會大眾給予的榮耀、讚美、驚豔、好奇齊聚餘秀華一身，餘秀華迅速走紅，以至有文化媒體這樣評說，“因詩歌而來的喧嘩，有變成騷動的表演之危險。”

然而，麵對著這不期而來的“喧嘩與騷動”，麵對著這種對詩歌尊嚴的輕忽，對女性尊嚴的扭曲和對人格尊嚴的放棄，餘秀華表現得卻是相當的理性、冷靜、清醒和自我，她在博客中寫有這樣話“我身份的順序是這樣的：女人、農民、詩人。這個順序永遠不會變，但如果你們在讀我詩歌的時候，忘記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將尊重你。”這樣的身份，尤其把自我的女性身份、女性意識放在第一位，其實正是她寫出那些具有強烈的女性意識的包含生命質感、痛感的詩歌的源泉。

麵對引發的“喧囂”、“騷動”，她說“對詩歌而言，這樣的關注度實在不應該，超過事情本身都是危險的。不管東南西北風，不管別人怎麼說，姑奶奶隻是寫自己的詩歌，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裏，盡量寫好。嗬嗬，幸好這樣的風刮不了多久”，“詩是很安靜、很私人的，不該經受這樣的炒作”，“詩歌是靈魂的自然流露”，“我不想這樣被關注”，“假如你是沉默的，海水也會停止喧嘩。”

餘秀華的理想是“把一些讚美當成春天，好好過日子，好好寫詩歌”，希望寫出的詩歌隻是餘秀華的，而不是腦癱者餘秀華或者農民餘秀華的，“我悄無聲息地落在世界上，也將悄無聲息地隱匿於萬物間。”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說“詩是真正讓我們安居的東西”，“隻希望你一直是你自己，不因眾聲喧嘩而變異。”無論是餘秀華自己，還是讀者的期望，需要堅守的是文學的孤獨和寂寞。這種孤獨和寂寞，不僅是作為文學藝術寫作者主要的精神特征和生活特征，它們更是一切真正的精神創造活動的基礎。

“藝術已經寂寞了，熱鬧的都是外麵的東西”告誡我們，當每個人對於世間的事情能有所作為時，應當想到的是，一經選擇，一經決定，便得使自己的精神安靜，維持自己內心的秩序與和諧。人的本質不依賴於外部的環境，而隻依賴於人給予他自身的價值。唯一要緊的就是靈魂的意向、靈魂的內在態度，這種內在的本性是不容擾亂的。對於文學藝術，我們須有這樣的精神堅持和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