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進步:不幹了
壯站在單位會議室公開欄前,氣呼呼地看元月份的工資,越看越生氣。
“媽的,我不幹了,累死累活上了25個班,還沒開到3千塊錢!”
壯剛談了一個女朋友,正在熱戀中,準備今年五一結婚。房子已經買好,貸款20萬元,10年還清。女朋友說萬事俱備,隻欠三金,三金一到手,她立馬就成壯的新娘。
壯心說,就這一個月兩三千塊錢的工資,別說買三金,就連三小塊靈璧石也買不起了。
壯像一個輸了錢的賭徒,牙咬得咯咯響,罵罵咧咧地離開會議室,他緊握的拳頭恨不得把采掘樓一拳搗塌。
壯耳邊響起歌唱家劉歡唱的一句歌詞:說走咱就走。雖不能風風火火闖九州,可壯相信外麵的世界會更精彩,這一走,肯定能大把大把地掙鈔票。
壯撥通了堂兄的電話,俺哥,我想跟你去拎泥兜……
啥?你跟我拎泥兜,你在礦上幹得好好的,咋想跟我拎泥兜,你開啥玩笑!
是真的,現在礦上的效益不好,我上個月才開兩千多塊錢,工資太低,我不幹了,我打算去你的建築隊拎泥兜!
你可想清楚了,建築隊的活兒也不輕,一天除了吃飯,幾乎沒有歇的空,我怕你吃不了這份苦!
哥,你放心,再苦還能有煤礦采煤一線苦,苦累我不怕,隻要能掙錢就行!
第二天一大早,壯在礦門口登上了去縣城的中巴車。
此時,壯對自己生活工作了3年多的皇藏峪煤礦,已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之情了。壯在心裏說,等我在建築隊站住腳,我再回來辦理離礦手續,反正我是不幹了。
不到一小時,壯就到了縣城。他登上7路公交車,半小時後就到了四號溝。
過了運糧河大橋,隻幾分鍾時間,壯就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堂兄。堂兄是建築隊的頭頭,手下有一二十口子工人,還沒有壯他們一個隊的人多。
壯,你先幫著推磚,這活兒不重,可忙人哪,你得做好吃苦的準備,工資你放心,絕對比你在煤礦多,一天不低於120塊錢,如果你以後能站腳手架壘牆,一天不低於280塊錢。等下午我再給你發工作服和安全帽。
壯說,哥,你放心,再苦還能苦過煤礦井下采煤一線嗎?壯怕哥不相信自己,立即甩掉了棉襖,彎腰推起了滿滿一車磚,疾步如飛。
小心點,別閃了腰。哥叮囑。
哥,你放心忙去吧,我會注意的。
小車不大,滿打滿算,最多能盛二三十塊磚頭,盛水泥也隻是百十來斤。
一趟兩趟三趟四趟,壯沒覺著累。五趟過後,壯額頭上開始冒汗,汗珠子不住地往下落,小臉漲得像一塊紅布,兩腿如同灌了鉛。
壯心說,真他媽的邪門了,我在煤礦幹3年多了,啥苦沒吃過,啥罪沒受過,咋推幾車磚就喘上了呢?難道我老了,不能啊,我才23歲,身強力壯哪!這到底咋回事?
壯抬頭看看天空中的太陽,太陽像定在那兒似的,動也不動,離正午還差遠著呢,看來沒倆小時不會收工的。壯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和煎熬。
他推車的速度越來越慢,壘牆的幾個匠人一會喊來磚,一會喊來灰,喊得壯心煩意亂,他像一隻高速旋轉的陀螺,一刻也停不下來,也沒法停下來。
每次推著空車返回,壯都感覺腳步踉蹌。壯在采煤隊是采煤機司機,每次下井,隻是手持煤機遙控器,跟在煤機後麵慢慢行走,說是行走,其實比散步還慢。一個班兩刀煤,煤機走的路程不足500米,還得兩三個小時甚至更長時間。煤機走的路程也是壯走的路程。
要不是煤礦工資太低,孬熊才來這兒出憨力。照這樣下去,別說一天給120塊錢,一天給300塊錢,恐怕我也沒能力去拿,一天就得把我累趴下。
終於熬到下班了,壯的衣服早已濕透。
匆匆吃了飯,壯一頭躺倒在工棚裏的一張床上,渾身像散了架。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壯一看,是區長打來的。
壯,我剛才看了一下點名簿,你今天不該歇班,咋沒上班?你家裏有啥事嗎?
我,我……壯在電話裏支支吾吾,他想說我不幹了,在建築隊推磚呢,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要是沒啥事,明天趕緊上班。我知道這幾天工作麵作業環境差,加上上個月工資低,工人鬧情緒,有怨言。不管咋的,也不能不上班啊。再往前四五米,煤層就變厚了,工作環境也得變好,隻要我們能完成任務,工資肯定得提高!”
掛上電話,壯眼前又浮現出上午推車的情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