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海林:群兔迎春聽驢叫
1974年，是我赴安徽懷遠插隊的第五個年頭。秋糧收畢，農村進入冬閑，上海知青和村裏的其他青壯勞力一起上大河堤，參加轟轟烈烈的茨淮新河工程大會戰。轉眼農曆乙卯(兔)年春節將臨，工地放假半個月。湊巧的是我們幾個知青都是1951年生，生宵屬免。於是大家決定不回上海，在農村“群兔迎春”，開開心心地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
我們一群“兔子”急匆匆從河堤上趕回村裏，已是大年三十。麵對村民們的盛情邀請，我們一一謝絕後，一齊動手，將門前坑窪不平的通道用新土填平踩實，清掃屋內外衛生，頓感“舊貌變新顏”。然後，大家用摸紙條的方式，把籌備年夜飯的 活動，按買辦、雜務、案頭、鍋底等進行分工，於是上集采買、挑水背柴、鏜雞剁肉、洗菜升火，各自忙得不亦樂乎。
當幾大盆熱氣騰騰的菜肴相繼出鍋，外麵天色漸黑，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早己饑腸咕咕的我們，急不可待地圍坐在小油燈下的案桌邊，捧著碗裏的山芋幹酒，互相“碰杯”，對酒當歌，邊吃邊喝邊聊在上海過年的各家習俗。酒興之時，我們估摸著零點鍾聲即將敲響，卻一下子都傻眼了。原來大家都沒鍾表，無法掌握除舊迎新的節點。如果等雞叫吧，顯然是太晚了。無意中我夾起一塊石磨豆腐，一個“磨”字提醒了大家，對!聽老驢叫，大家齊聲高喊。因為，曾經聽村民說過：“驢叫半夜”，顯然聽驢叫要比雞叫靠譜。
我們酒足飯飽，撤去碗盆，剝著花生，喝著茶葉沫沏的大碗茶，談論著上海的芝麻湯圓、肉絲炒年糕、筍幹燒肉、油爆蝦……，一邊守歲，一邊翹盼著驢叫，那是一種多麼新奇刺激的感覺啊!
突然，從村北頭牛房傳來一陣“啊…噢…啊”的高亢的驢叫聲。我們激動地騰身而起，歡叫著“群免迎春囉!”一個接一個地衝出門外，頂著飄舞的雪花，在白亮剔透的雪地上奔跑雀躍，追逐推搡，盡情地喧泄。大夥又一字排開麵向東南，向上海的親人們拜個早年，送去來自淮北大地的恭喜。我們祈福瑞雪兆兔年，莊稼有個好收成;也祈福本命年是個好開端，實現各人的小心願。
也就從這年開始，我們幾個知青或招工上調或頂替回城，陸續離開了農村。嗣後每當偶爾相約小聚，回憶起當年“除夕夜守歲、聽驢叫迎春”的情景，都會忍俊不止，開懷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