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麗:盼望一場大雪

灰塵彌漫在空氣裏，灰塵落在嘻笑的臉上，落在大街上、路燈上，灰塵落在灰塵上。天空罩上一層灰布，太陽蒼白的臉像是縫在上麵，它看不懂地上活動的一切，身旁生病的雲也躺在天上不再流淌。

煙霧在上升，像鷹展翅飛上了天空，不斷飛上天空，一轉眼在大地上已找不到蹤影。平原上的路展開一張大網，土壟拉長粗礫的腿骨酣睡無言，又黑又脆的枯枝敗葉旋轉失去了方向。

哪裏有幹淨的水?從天而降的水?能鑽進幹燥的鼻孔，能擦亮眼睛的光輝。那將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世界剛剛開始，一切都顯得毫無準備，好像月亮偶然遇見了太陽。樹枝不會折斷，大雪不曾封門，道路沒有阻礙，一場雪在童年和童話裏還沒有完全融化。

時間被風再拉長一些，甚至把腳快要蹬到了夏天的鼻尖。烏鴉還在低徊，尋找更冷更硬的北風。誰能把烏雲千刀萬剮，雕塑成雪花?哪怕是一天隻有一朵，讓我聽到雪花飄落和空氣的回聲。

熱氣會蒸騰上去，粘住每一粒灰塵。讓它們返回冰冷的大地吧，一場大雪早晚要來覆蓋在上麵。

雪花飄落

不是流星劃痛了天空，而是花朵捧著潔白的羽毛從天而降。在蒼天與大地之間，北風變得越來越溫暖，有銀光閃爍的繁星紛紛湧來。回來的路不是隻有一條，天空是一條寬廣的大路。空氣在腳邊四溢躲閃，雪花宛如輕塵碰觸睫毛，低矮的院門被纖纖玉指緩緩推開。

雪的飛翔無需選擇風向，降落如入土的種子，溫熱敲打世界心形的銅鍾流淌出音樂。白色和流淌不是雪花的枝葉，雪花的根紮得更深，在每一滴閃光的水中。

雪花不是隻有一朵，雪花隻能同時開放，才能照耀如此廣闊的原野。雪花飄落粉身碎骨的寂靜午夜，誰會在夢中突然驚醒?慢慢聞到了清香。

大雪過後

穿透空氣的雪托起了清新的空氣，藍天和北風安靜下來，雪花也停止了飛翔。隻有我還在飄蕩，用漆黑的眼睛注視著五光十色被反射回去，雪隻把白色留給我，我不知道誰站在雪的背後吟唱，那吟唱宛如天籟，讓我心靈蘇醒，用傾聽回應著雪的沉默。

落在人群裏的雪將被運到郊外，和垃圾堆放在一起，原野上的雪還要等待春天重臨。動物的爪印清晰可見，深淺不一，重量曾經抓住過這一瞬，時間隻是偶然留下了它們的影子。

在雪上走動才發現了自我的存在。腳步和雪地合奏的樂曲，隻有我自己能夠聽見，清潔完美的雪上需要尋找一條路嗎?雪不是和我同時落在地上的，在我之前和我之後，雪一直在言說潔淨、健康不能永恒的語言。

不能確定的是我何時融化，哪朵雪花曾經遊於塵垢之外?外在的遼闊和內在的深邃同樣廣大無涯。大雪能夠覆蓋千裏，我隻能站在兩個腳印之上，像一朵雪花將要變成另一朵雪花。

心甜似雪

一夜大雪周流無滯，衝洗著不無苦樂的時間平原。我是一個心甜似雪的人，身上披滿了潔白的雪花。我有一件快樂的襯衣裹在裏麵，纏繞靈魂寸步不離。

經冬雪覆的大地上，有我一生獨鍾的雪花，它們有的夢見了春光，有的在寒風中驚醒。雪花啊，正在落進我的懷裏，那些可見的事物足夠我應付一冬。我將要去的地方，大火紅在落日無邊的路邊。

世界啊，我正在傾聽你的話語，在意著正在發生的事情，從雪上輕輕走過一些時日。雪花啊，我心甜似雪，隻能用愛來答謝你的情懷，就像這一場受進終生的大雪欲罷彌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