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捷:家中的遠征軍遺物
家中的遠征軍遺物
散文
2010年12月1日13時40分,父親艱難地走完了他87年人生旅程……
當父親心髒停止跳動的那一刻,我們全家含著淚花帶著哀鳴,點起了香、蠟,為父親燃起了落氣錢。一團團火光伴著縷縷青煙卷起陣陣灰鳶在空中盤旋。我透過閃爍的火光凝望著父親的遺體,滾滾熱淚泉湧般地落進了火盆。
一張張錢紙,一閃一躍的火舌,燃燒著我悲痛的心。突然我想起了父親珍藏在箱子裏那件淡黃色的絲質背心,這是一位遠征軍戰友留給父親的永遠紀念。我急忙找出背心,輕輕地推開放進火盆,火光頓時明朗起來,照亮了父親慘白清瘦的臉,照亮了父親永恒的慈祥和安然。我想父親定會帶著這件背心,在另一個世界去尋找那位遠征軍的戰友吧!
那件淡黃色的絲質背心,伴隨著父親60多個春秋,雖然歲月無情地帶走了背心昔日的風彩,但父親仍視它為寶中寶。
幾十年來,那件背心我隻見父親穿過一次,那是在慶祝抗戰勝利50周年的紀念日,父親那天很興奮,還破例喝了酒,然後脫下背心,小心翼翼攤在桌上,莊嚴地行著軍禮,便陷入沉思之中。良久,父親閃動著淚光,給我們講述了一個悲壯而久遠的故事。
抗日戰爭時期,一對同窗學友在春城昆明巧遇相逢,他們一個是滇緬戰場凱旋而歸的軍官;另一個是從印度抗戰返國的士兵。在民族存亡之際,投筆從戎的他倆,在不同的戰線,不同的國土與日寇浴血奮戰多年。此時,遠征軍第五軍在昆明幹海子補充整訓,準備全麵進軍湖南、兩廣與日寇決戰。
這對同窗學友,在異地他鄉,道不盡抗戰的艱辛,說不完思鄉的情深……
時至三伏,雖說是四季如春的昆明,此時烈日當空,氣溫在30幾度以上。他們來到火車站,等候昆明去沾益的列車。這裏到處是戰爭留下的傷痕:沒有候車室,滿目盡是荒涼的土地和悲楚的難民。
在烈日下,他們揮汗如雨,口幹的快裂了。一位老翁來回不停地叫喊:”賣涼茶喲,賣涼茶喲……”他們身無分文,無法去向大爺買碗涼茶解渴。他們不知道列車何時啟程,也不能遠離找水。
列車終於喘氣了,他們沒錢買票,隻得攀上車頂……分別時,軍官從衣兜裏掏出心愛的自來水筆,在掌心裏畫了畫,把筆送給士兵做紀念;士兵接過筆也再手上寫了寫,然後脫下身上的背心贈給軍官做留念。他們相視而笑,各自亮出掌心:勝利後,車站見!然後,四隻拿過槍殺過日寇的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抗戰勝利了,軍官如約去昆明車站見士兵,一個星期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都沒等到士兵,軍官跑遍了士兵所部隊:原來士兵在一次護送抗日物資時已英勇犧牲……
在黑白顛倒的年代,父親因為那段在遠征軍的抗戰曆史,被停職、抄家、挨批鬥、關“牛棚”……飽受折磨,曆盡苦難,但是士兵唯一的遺物卻始終被父親完好無損地保存了下來。
曆史終於公正評價了遠征軍,人民沒有忘記抗日遠征軍……生命有限,真情永恒。抗日老兵的遺物,已被父親珍藏了大半生。透過它,呈現的一段心路之旅,蘊含著一種永遠的懷念……
另複:
中國遠征軍軍歌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係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
一呼同誌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淨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
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
昂然含笑赴沙場,大旗招展日無光,
氣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長矢射天狼。
采石一載複金陵,冀魯吉黑次第平,
破波樓船出遼海,蔽天鐵鳥撲東京!
一夜搗碎倭奴穴,太平洋水盡赤色,
富士山頭揚漢旗,櫻花樹下醉胡妾。
歸來夾道萬人看,朵朵鮮花擲馬前,
門楣生輝笑白發,閭裏歡騰驕紅顏。
國史明標第一功,中華從此號長雄,
尚留餘威懲不義,要使環球人類同沐大漢風!
作者:張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