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波:沉重的翅膀扇起了我的寫作夢
1991年,我高二,參加學校五四青年節征文競賽,意外得了個二等獎。在學校隆重舉行的五四青年節紀念大會上,我的語文老師李興安在代表校方將獎品——女作家張潔的《沉重的翅膀》頒給我時,握住我的手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這本書,值得你好好讀一讀”。
當時的我,對於文學涉獵很少。有限的一點知識,也僅僅來自於語文課本。陡然捧到這本浸滿油墨清香的新書,心裏自是激動莫名。於是利用周末一氣讀完了這本在中國文壇產生了持久影響力的文學作品。
張潔《沉重的翅膀》最初發表於1981年,1984年修訂後獲第二屆茅盾文學獎。作者利用凝重的筆墨重彩濃墨地描繪了鄭子雲、陳詠明等人為整頓、改革而進行的悲壯鬥爭,著力表現他們與保守派的進攻與招架、邁越與受挫、歡欣與憂憤,揭示他們不僅不向直接的對立麵妥協,且敢於在舊習慣、舊觀念的包圍中高高舉起標新立異的旗幟,義無返顧、一往無前的精神。尤其是陳詠明,這位新時期文學中較早出現的具有豐滿性格的改革家、企業家形象。陳詠明受命於曙光汽車廠危難之際。麵對一個生產連年虧損、設備完好率隻有百分之三十五、一千多名職工沒有房子住、托兒所送不進孩子、食堂:烏七八糟、上百個人的問題沒有落實、幾百個待業子女沒有安排工作的大廠。他勇挑重擔,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車間專職支部書記李瑞林因被撤:職鬧情緒兩個多月沒上班,陳詠明扣發他兩個月的工資;董大山仗著後台硬,不配合工作,陳詠明以自己過硬的業務和領導水平迫使他完成工作任務;他蓋暖房,請花匠,在空地上植上草皮,製定文明管理製度,美化生產環境;他調整各職能部門領導班子,大膽任用非黨員的科技人員,改變管理:觀念,靈活變通,解決職工生活中的實際困難;他在成功改革後,不沽名釣譽,而是一心想著把廠子辦好,成立一個中國聯合汽車公司,在國際市場競爭上超過美國、日本。
作者在塑造陳詠明這一人物形象時,一改文革期間人物臉譜化、模式化的弊端,而是把他看作現實世界裏具體的一個個人,有一個人的優點、缺點,更有一個人豐富多彩的情感世界。不僅表現他的敏銳、敢說、敢幹、敢負責、真誠、執著、沉穩、果斷、思維縝密、精通業務、公事公辦、雷厲風行,還指出了他的弱點,比如過於嚴格、不通人情、使人下不了台、民主作風差、別人有不同意見不能耐心說服等。他也是現實世界的一個人,有著作為一個人的情感,不是無堅不摧的英雄。偶爾,他也會有力不從心的惶惑和短暫的信心喪失,但是隻要大步流星地在廠子裏走上幾圈,他心裏的鬱悶就會漸漸被隨時遇到的需要他裁決的各種問題所驅散。他沒有時間發愁,必須把百分之百的精力投入到複雜的工作中去。
1981年,寫1980年革新除弊的事情,我在佩服作家的膽識與氣魄的同時,更被洋溢在字裏行間熱情與鬥誌深深打動和沉迷,掩卷之餘,我心潮難平地如文中楊小東等青年工人一樣問自己,對於這個時代,難道你就不想留下一點什麼?難道,老師僅是要你好好讀一讀這本小說了事?
作家在小說裏有一段話更是始終在我的腦海裏縈繞:“應該有人寫一篇千百年來,這些流臭汗、出苦力、腳踏實地地為我們這個社會創造財富、並且使我們得以生存下去的工人以及農民生活改善的真實報道。”第一機械工業部的作家張潔做到了,而出生在煤礦的你呢?我的熱血一下子被這段話點燃了,我的眼前次第閃過我剛從井下出來身上、臉上沾滿煤屑的礦工長輩弟兄,從內心裏,我暗暗發誓,一定要用自己的筆去報道他們艱辛的生活工作情況,反映他們真實的人生。
高中畢業後,我來到李子埡煤礦宣傳科工作。為了能夠實現自己的寫作夢,我把別人用於打牌和休閑的時光都用在了閱讀上,雨果、福樓拜、馬爾克斯、泰戈爾、魯迅、郭沫若、北島、舒婷、劉慶邦……他們或沉重凝滯、或優美舒緩、或抑揚頓挫的筆調令我深深著迷,我在瘋狂閱讀的同時,也試著用自己稚嫩的筆觸去謳歌,謳歌我們的特別能戰鬥的礦工,謳歌我們日新月異的礦山,二十幾年了,我一直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因為一旦有懈怠的念頭,張潔通過莫征說出的那段話就會如當頭棒喝,猝響在我的耳邊,猛敲在我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