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瑾:家，在中利

相城距離中利發電廠55公裏。

中利發電廠距離相城也是55公裏。

這兩點一線的路程，老柏來回穿梭，走了整整6年。

老柏，是臨渙中利發電廠一名普通的員工。上次去中利電廠采風座談時遇到他，聽說他夫妻倆都在中利工作，我內心頓時升起采訪他的衝動，但由於時間倉促，隻寥寥幾句，采訪就草草結束。一個周末，電話得知他終於休班返家休息，便約定細談。當天晚上，在一家溫馨靜謐的咖啡廳，桌上備好兩杯香醇四溢的咖啡，斟上一壺悠悠清香的紅茶，我和老柏對麵相坐。

老柏今年四十有八，麵容清瘦，掛著一副眼鏡，顯得斯文儒雅。老柏是地道的濉溪本地人，1984年考上合肥電校，妻子是電校的同學，畢業後便一起分到了銅陵發電廠，在銅陵成家生女，這一幹就是20年。2008年，中利發電廠建成即將調試運行，思鄉心切的老柏和妻子調回了淮北。

“咱中利電廠是新廠，正處於創業階段，2008年我剛回來時，條件跟銅陵電廠比簡直是一天一地。”老柏感歎道。那時在銅陵，老柏的家離電廠隻有10來分鍾路程，每天都能回家，買菜做飯，收拾家務。而到中利電廠後，回55公裏外市裏的家幾近成了奢侈。

中利是煤泥矸石綜合利用電廠，是將臨渙選煤廠煤炭洗選後的副產品中煤、煤泥、矸石，采用先進的循環流化床燃燒技術進行發電。中利擁有國內外尚屬首台的煤矸石、煤泥和中煤混燒機組，同時也是國內單機和總容量最大的循環流化床發電機組。這樣的設備，中利人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使用，生產設備檢修和技術改造都在“摸著石頭過河”，在摸索中進行，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老柏屬於技術部，負責生產設備維修、檢修及技術改造。他每天都要去車間巡查，檢查機器是否漏氣、漏水、漏油等。另外，電廠剛運行時，設備的各個環節技術還不太成熟，缺陷隨時可能出現，老柏必須帶人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搶修。

“我的手機總是24小時不關機，有時半夜裏睡得正香，車間電話響了，必須馬上起床，20分鍾之內趕到事發現場。等維修好，回宿舍通常就到黎明了。有時剛剛躺下想睡，其他車間02manbetx.com 電話可能會打來，那樣一夜都不能合眼。白天還要到車間巡查，一半天有時連一口水也沒空喝。”老柏搖搖頭，微微籲出一口氣，眼睛微微閉著，似乎還沉浸在那一個個不眠之夜。

“你家在市裏，多長時間能回家一次呢?”我問道。

“大夥成天泡在車間裏，腦子裏天天琢磨著技術改造的事，哪有時間和心思回家啊，那時一兩周回家一次很普遍。”老柏說，家對他來說，感覺就像旅館。老柏的父親今年已經70多歲，每次想到父親，老柏心中不由得蕩起陣陣內疚的漣漪。由於不能在家常住，本應該和自己一起生活的父親，現在隻能跟姐姐過。每次休班回到家，老柏最大的衝動，就是把父親接到家裏，然後衝進菜市街，買上幾樣“硬菜”，套上圍裙，親自下廚，一陣煎炒烹炸，家人一起圍上飯桌，再為老父親碗裏夾滿可口的菜肴，看著他老人家有滋有味地吃下，那時的他，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女兒那時在外地上大學，不需要我們操心。我和妻子都在中利電廠，不論忙和閑著都能在一起廝守，我感覺很滿足了，但其他同事家裏的情況各有不同，有的比我的困難大。”老柏說起他的好朋友老戴。老戴是電廠流化床鍋爐專家，2007年進電廠時，他兒子正在上初中，正處在升學關鍵時刻。但老戴無暇顧及，兒子成績不理想，最終沒有考上理想的大學。那時，流化床鍋爐的技術改造正處在困難時期，經常出現缺陷，老戴不分白天黑夜守在鍋爐前，天天灰頭土臉，隨時處置機械故障，腦子裏天天都在琢磨技術改造方案。有一天，實在頂不住了，老戴發起了高燒，他不得不去醫院打吊水。在醫院的病床上，老戴說：“我感覺自己最幸福的時刻，就是在醫院打吊水，終於可以躺下休息一會了，腦子什麼都不需想。”

說到這裏，老柏哽咽了，他的眼裏泛出了晶瑩的淚光，順著臉頰緩緩流下。我默默抽出一頁紙巾遞給他，他擦拭一下淚水，平靜了一下，又接著講下去。

還有一個姓關的小夥子，兩年前大學畢業應聘到電廠。這小夥子長的高大帥氣陽光，“高富帥”這三個條件他最起碼占了倆，屬於那種人見人愛型的。可到了談婚論嫁的節骨眼上，小關卻屢屢敗下陣來。每次，別人給小關介紹對象，第一次見了麵，姑娘對他都非常滿意，可一個月過後，往往都是女方給小關“炒”了。這是咋回事呢?原來，負責流化床鍋爐的小關，也是天天泡在車間。談戀愛，不談怎麼戀愛?人家女方要求見麵談談，可小關根本沒時間去約會，多次失約，最終勞燕分飛。

“不過，小關現在已經‘修成正果’。”老柏透露了一個好消息，小關已經找好了對象，姑娘也是咱們中利電廠剛分來不久的大學生，最近快要吃他倆的喜糖了。

看著老柏喝完一杯紅茶，我又為他斟滿了。他品了品口中的餘香，“正如這茶，第一泡有些苦，從第二泡開始，香味就越來越濃了。”我感覺，話語中似乎蘊含著深意。

“2010年之前，是我們中利電廠最困難的時期，就像一名待產的孕婦，必須要經過的‘陣痛期’，現在‘孩子’已經安全呱呱墜地。從2011年我們的生產開始進入成熟期，並開始盈利，2013年和2014年兩年共盈利3億元，機組連續運行202天無安全02manbetx.com ，達到同行業最長時間。”老柏的語氣一改剛才的沉重，節奏開始歡快起來。“除了距離市區有點遠之外，我們廠的條件很好的。”老柏說，電廠為每位員工準備了可謂“星級”宿舍，宿舍內24小時熱水，空調、暖氣、網絡、電視一應俱全。食堂裏飯菜24小時隨時待命，任何時間都可以吃上熱氣騰騰的美味飯菜。“電廠距離市區較遠，我現在已經把中利當成了自己的家，自我感覺幸福指數還是挺高的。這不，年底的這兩天我們廠還有兩件大喜事呢。”老柏如數家珍地說。“第一，我們馬上就要實施雙休日，規定每名員工每周可以休息兩天。”說到這個喜訊，老柏在“兩天”上加重了語氣，並有力地伸出兩個手指，像是一個“V”字，那神情簡直就是眉飛色舞了。“第二，我們的職工活動中心建成正式啟用了!”

“叮鈴鈴……”這時老柏的手機響了，老柏看看號碼，臉上露出更加溫馨的笑容，對著話筒，聲音非常甜蜜。“老婆，我在和朋友聊天呢，等會就回家，你好好值班吧。”那表情，那語氣，就像蜜月裏的新婚小兩口。

老柏的妻子是廠裏的統計員，專門負責生產數據統計上報。這一刻，她正等待廠裏各部門報來月底數據，然後彙總成大數據。這時我突然想起問問這位統計員一個數據，中利電廠一年要“吃”掉多少噸煤泥和煤矸石?

話筒裏，統計員不假思索隨口就有了答案：“2014年電廠燒掉煤泥110萬噸，煤矸石170萬噸。”“總之，淮北選煤廠一年產出的煤泥和煤矸石，咱電廠能全部吃幹榨淨。”老柏的神情非常淡定和低調。

送走了老柏，走在流光溢彩、霓虹閃爍的淮河路，仰望頭頂浩渺無垠的夜空，我不由想起55公裏之外的中利電廠，他們的另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