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進步:走,跳舞去
李秋跟妻子韓露關係出現了裂痕,且裂痕越來越大,鬧到了要離婚的地步。
李秋是四號溝煤礦采煤區的一名采煤工,妻子韓露在工人村超市當營業員,女兒上初中一年級。
一個月前的一天,李秋上中班,不到7點就上窯洗好澡了。
坐在礦通勤車上,李秋把目光投向車窗外,外麵,進礦路兩邊的路燈熠熠發光,照的跟白天一樣。從礦裏到工人村七八裏路,路兩邊有4個村莊。
李秋發現,每個村莊靠近路邊的路燈下,都有幾個婦女在翩翩起舞,她們前麵還有一個音箱,仔細一聽,音箱裏傳來了節奏明快的音樂。
李秋不禁啞然失笑,以前跳舞是城裏人的專利。後來工人村裏礦工的家屬也開始在一早一晚跳起了舞。且美其名曰:鍛煉身體。李秋心說,閑的,要是讓她們到井下幹一個班的活兒,保準她們不天天跳舞。
李秋咋也想不明白,農村的婦女們如今咋跟城裏人一樣呢,居然也跳起了舞。人家城裏人鍛煉身體,你們天天幹農活,不累呀,咋也跳上舞了,實在是不可思議。
在工人村商店樓前下了車,李秋想到家裏沒有酒了,便趕往俱樂部東邊的超市去買。超市西邊俱樂部門口的空地上人山人海,一個音箱裏傳出的舞曲響徹雲霄,礦工家屬們正在翩翩起舞。
一入夏,工人村
俱樂部、燈光球場等
地點,到處都有人在
跳舞,比城裏有過之
而無不及。
剛走到超市門口,李秋突然看見女兒跟她們班兩個女孩子在超市西邊翩翩起舞。他的心猛地一沉。
李秋止住腳步,眼睛仔細搜尋著。幾秒鍾後,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李秋的視線。妻子韓露隨著音樂聲,跳得正歡。
李秋打心眼裏不樂意妻子帶著女兒來跳舞。
終於,妻子女兒發現了李秋。
“今個咋上窯這麼早?”妻子韓露笑著走了過來。
“要是不早上窯,哪能看到你優美的舞姿!我在井下累死累活,你倒好,在這跳舞!”李秋話語中帶著一股寒氣。
妻子韓露見狀,便不再繼續跳舞,喊上女兒一起回家。
“啥時候開始跳的?”李秋繃著臉,冷若冰霜。
“從入夏就開始跳了!”妻子韓露滿臉陪笑。
“你以後不要帶著女兒來跳舞!”李秋幾乎是命令式,話語中沒有給妻子留有絲毫的退路。
韓露沒吱聲。
從那以後,李秋每次下班後,都要先問妻子,再問女兒,像審犯人一樣,問她們是否去俱樂部門口跳舞了。
妻子不吱聲,女兒也不吱聲。此處無聲勝有聲。
李秋不讓妻子去跳舞是有原因的。工人村有好幾個職工的妻子跟別的男人一起跳交誼舞,跳著跳著就跳出軌了。盡管李秋知道妻子跳的不是交誼舞,可他還是反對妻子跳舞。在他眼裏,隻要是舞,就不是好東西,早晚得跳出事。
李秋和妻子之間開始出現了裂痕,夫妻之間三天兩頭吵架,有幾次還發生“武力衝突”。
這天休班,吃過晚飯後,妻子韓露說去跳舞。埋在李秋心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樣爆發了,他要跟妻韓露離婚。
李秋說得很明白,要麼離婚,要麼你繼續去跳舞。
妻子韓露感到很委屈,跳舞是為了健身,丈夫連這點權利也給剝奪了,能不傷心嗎?竟然要跟自己離婚。她氣得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哭了起來。女兒氣呼呼地坐在旁邊,兩眼瞪著李秋。
李秋不理妻子女兒,他突然想起好長時間沒跟老家的母親打電話了。
李秋拿起手機,撥通了遠在百裏之外鄉下老家母親的手機:“俺娘,你睡了嗎?”
“秋嗎?”電話裏傳來娘熟悉的聲音,好像還有很響的樂曲聲。
“俺娘,電話裏咋聲音這麼亂,咱莊又有誰結婚嗎?”李秋知道老家農村一旦有紅白喜事,事主便要請嗩呐班,吹吹打打弄到深夜。
“不是,我在你李夏哥家門口看人跳舞呢。你不知道,現如今咱們這兒村村都鋪了水泥路,路邊還有專用垃圾箱,村裏用上了太陽能路燈,一到黑來跟大白天一樣。咱莊有好幾家都買了音響,晚黑吃過飯後,男女老少都聚在一起,年輕的跳舞,說是鍛煉身體,我們老年人不跳,就在旁邊看。你嬸子也讓我跟著跳,我看了好長時間也學不會……”娘在電話裏笑。
李秋沉吟片刻,笑著大聲對娘說:“娘,你到礦上來吧,工人村天天都有跳舞的,你來讓韓露教你跳舞,好學!”
掛上電話後,李秋站起身,笑著對妻子女兒說:“走,到俱樂部門口跳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