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美:鹹吃蘿卜

煙火塵世，吃是第一位的。秋末冬初，蘿卜在菜市閃亮登場。如果說細長的胡蘿卜是苗條水靈的紅衣少女，那麼胖乎乎的辣蘿卜就是結實有力的壯小夥。蘿卜價位低賤，登不了大雅之堂，在現如今美食如雲的時代，甚至算不上一道菜，然而，不失拙樸之美的蘿卜，卻是冬日裏老百姓餐桌上的常客。

蘿卜的吃法可謂五花八門。兒時的記憶裏，蘿卜是在鹽水中浸泡著的鹹菜疙瘩。莊戶小院裏，一口醃製鹹菜的大缸是少不了的。洗淨的蘿卜，整個碼放在大缸裏，撒上並不潔白的粗鹽粒。不消幾個時辰，水靈靈的蘿卜就脫水而出，完美瘦身。初變苗條的蘿卜色澤依然明麗。隨著時日的增多，逐漸變得蔫兒吧唧的，沒有了最初的精神。別看這不起眼的東西，可是貧寒歲月裏莊戶人家全年的主菜。那時，家鄉百姓的主食是煎餅。一到飯時，彎腰撈起一個蘿卜，仔細用刀切成長條，攤開煎餅，卷上，咬一口，嘎嘣脆。餓了，吃什麼都香。怕麻煩就直接甩甩上麵的鹽水，咬一口煎餅，就一口鹹菜，有興致，再來棵大蔥，可口又可樂。樸素實在的蘿卜鹹菜，是清貧生活的慰籍，伴隨著人們送走了難忘的流年歲月。

剛到煤城時，我發現一到晚秋，樓間空地上、廣場上，凡是有陽光的地方，都晾曬了很多切成長條的水蘿卜。原來，這是家庭主婦們醃製的蘿卜幹。陽光下晾曬，是其中的一道工序。友鄰送我一些。切成小丁塊，加點佐料，淋點香油，最好再來點香菜、蒜苗之類的青頭。一道小菜色彩分明，精致而不失清雅，如素顏少女般可人，讓我胃口大好，一吃就上癮了，尤其是就著小菜喝粥，貼心暖胃，是我的最愛。

喜歡吃，就學著做。今冬，我也試著醃製蘿卜幹。買來紅衣白心的蘿卜，洗淨，切成二指寬的長條，撒上碘鹽，很快，鹹蘿卜獨特的清香就在室內彌漫。兩天後，正是曬蘿卜的時候，天公不作美，竟淅淅瀝瀝連續下了兩天雨。可憐我的蘿卜，弄得我心裏跟長草似的。盼晴天，盼的我坐立不安。看來，凡事不能盲目，要是早看天氣預報，也不至於如此心神不寧。一周後，吝嗇的太陽終於露出笑臉，把我的心照得亮亮堂堂的。急忙把蘿卜撈出，以最快的速度用細鐵絲穿起來，接受光照。掛在陽光下的蘿卜仍然是我的牽掛，陽光走，蘿卜就得跟著走。天氣預報說未來一周天氣晴好，這讓我如釋重負。聽說，鄰居醃好的蘿卜因得不到及時的陽光而發黴，終被丟棄。我很慶幸，看似簡單的東西，功夫不到，也未必容易成功。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活法，人活著，就圖個清心自在。就像吃蘿卜，各有各的吃法，口味各有千秋，不一而足。尋常的日子，鹹吃蘿卜，是如此的清心潤俯，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