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康:老 同 學

這是幾年前的事了，但它幾乎讓我沒齒不忘，至今憶起，仍難以釋懷。

那天上午，我正在辦公室緊張地忙碌著，忽然接到門衛的電話，說是有一個老同學，從故鄉過來，想看看我。

說實在話，得到這一信息，我是頗為驚喜的。遊子在外，也有幾十年了，這種情況還是不多見的，真有它鄉遇故知的衝動，便急忙讓門衛請他上來。

一見之下，果然是老同學，雖不同班，卻是同屆，兩家原本住的也不遠，或許亦可算是世交吧。歲月雖然在彼此的臉上留下了刻痕，但舊時的麵貌還依稀可辨。

泡茶，寒喧，我興奮地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談剛入初中校門時，為防修反修，響應偉人的號召：“深挖洞，廣積糧……”，以及利用業餘時間，排演革命樣板戲片段的情景……

他似乎對這些過往之事，並無興趣，顯然有些話不投機。很快他便進入主題，單刀直入，開口就向我提出借3000塊錢，說孩子在北京上大學，家庭如何窘迫，手頭如何拮據等。雖然沒有聲淚俱下，但也讓人心生同情。可必竟這個彎子轉得太陡，我一時適應不過來，再加上我雖然不至於像小沈陽說的，兜裏比臉幹淨，但讓我一下拿出3000塊錢，也還是有相當難度的。我隻有與他虛與委蛇，打著哈哈，同時心裏產生了疑惑，以人生幾十年的曆練，我多了個心眼，此間我趁機到別的科室辦事，給在故鄉工作的弟弟打了個電話，(我們也是同屆不同班)弟弟告訴我，這人他太知道了，他的孩子早畢業過了，據說工作還不錯。他原本也很能幹，做生意做虧了，便開始步入此道，並一發而不可收，各地的同學戰友(初中畢業他當過兩年兵)，但凡稍微混得好點的，都著過他的道。這下我心裏有底了，再見他時，便誠懇地對他說，我因還房貸，正欠著一屁股債呢(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現在身上僅裝著50多元現金。說著我還掏出來給他看了。他便和我討價還價，說50元太少，他還要到山東某市找他的一位戰友，(我頓時為他這位可愛的戰友擔起了心)，這連路費也不夠。最終的談判結果是，我找同事借了100元，把他打發走了。

這100元算什麼呢?是可憐他嗎?明知道他都那樣了，還要給他，我算是為他這種肆意揮霍、暴殄情誼埋單麼?幾十年的同學之情，生生給他瞬間葬送掉了，我原本興致勃勃的心態，此刻，真是糟透了。

其實，我原本是準備好好宴請他一下的，再找幾個老鄉或同事陪陪客，好好敘敘舊，那花費可不會比這少，這可倒好，平生竟“親自”遇到這種事。對他來說，或許還自鳴得意，雖沒達到心中的預期，但也沒有完全走空;對於我來說，是得不償失呢，還是物有所值呢?我始終沒有厘清，這都算是什麼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