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龍:玉溪軼事
我的家鄉是在福建省漳州市的一個小山村,村子北麵有一條足足有200米寬的大溪,溪水除了夏天漲洪外,一年四季都很清,晴天的時候,太陽照在水麵上閃閃發光,所以溪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玉溪。玉溪是閩江的一個支流,甜美的溪水不僅世世代代地養育著兩岸的人,而且也成了村人們業餘生活的一部份。尤其是在夏季,每到傍晚,勞作了一天的男人們便赤溜溜地“投”滿一溪,在溪水中揮臂暢遊,洗盡一身的疲勞。每到這時,玉溪便成了男人們的天下。
可是好景不長,我19歲那年的夏天,後村貪泳的吳二狗在玉溪發現了水鬼,之後每隔兩天就會有人發現水鬼,那東西一忽兒在上遊、一忽兒在下遊,聽說還長著長長的毛發。
這消息象一個驚雷,轟得男人們再也不敢下水遊泳了。不過沒幾天,遊慣了泳的村民們禁不住溪水的誘惑,於是便湊在一塊合計怎麼對付水鬼。聽村裏的長老說,水鬼最怕紅色,隻要找一個水性很好的“水鴨子”悄悄靠近水鬼,乘其不備將紅繩套住水鬼的脖子,再往岸上拉就可以生擒它了。
我呢,因為是遠近聞名的“水鴨子”,自然也就成了村民們一致推薦下水放套的對象。
農曆六月初五這天傍晚,天特別熱,我們早早地埋伏在玉溪南岸的蘆葦叢中,等待水鬼的出現。天剛黑,我們就發現上遊一浮一沉地漂下一個長著長毛的圓東西,大家都愣住了,一個個瞪大著眼睛連氣都不敢出一口。這時,年長的貴叔推了我一把,我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立即明白了自己的責任。於是我提了提紅短褲悄悄地靠近了玉溪,一個“插秧式”溜進溪裏,慢慢地靠近……靠近。拿在手上的紅繩套因為我的緊張而顯得特別的不聽話,緊張使我不時地往岸上看,企盼誰能給我一個鼓勵性的暗示動作,但我看到的隻是在晚風中搖擺的滿岸蘆葦,好在我知道我手中握著的紅繩套的另一頭正握在貴叔手中,多少安了點心。
就在我將要靠近水鬼時,水鬼察覺到了我,掉頭就往溪中遊去。我一看水鬼想溜,一下子勇氣大增,一個猛子紮進水裏,衝向水鬼。在我手尖剛觸及水鬼光滑的身體時,我適時地使了一個水中絕招,一個“鷂子翻身”,一下子扳住了水鬼的肩,並迅速將手中的紅繩套套住水鬼的脖子,拖著向南岸遊去。可意外的事情發生了,當我的手繞到水鬼的胸前時,卻觸到了兩團光滑鬆軟的東西,驚訝之下我定神一看,這哪是什麼水鬼,這不活生生的一個女人嗎?更讓我吃驚的是她竟然是表叔的女兒阿玲,她和我同年出生,但月份比我大,平日裏我都叫她表姐。看著她掙紮著被拖向南岸,我不及細想,急忙解開紅繩套,並一個翻身托住了表姐,這時感覺繩頭變輕的貴叔以為我出了什麼事,率領大家衝了出來,“龍仔……龍仔……”地大喊著。我心裏十分著急,如果就這樣帶著表姐回南岸,那她以後豈不是要成為村子裏的笑話?因為村子裏有個習俗,女孩子家沒有出嫁之前是不能下河遊泳的,否則就會嫁不出去。更要命的是我發現表姐竟然隻穿著一件自家剪裁得很小很貼身的胸衣和小紅短褲,這樣的穿戴使發育得很好的表姐顯山露水,如果這樣上岸,眾目睽睽之下表姐以後就別想嫁人了。無奈之下,我隻得對表姐說“阿玲姐,快用手圈住我的脖子,我先送你到北岸。”於是我一手抱著表姐的腰,一手奮力向前劃水,在眾人的呼喚聲中向北岸遊去。
雖然我的水性不錯,但“馱”著一個人到了近兩百米開外的北岸也早已是氣喘籲籲了,上岸時,表姐的胳膊給岸上的草刺狠狠地刺了一下,滴了許多血在草叢中。我怕對岸貴叔他們下水找我,說了句:“我先走了,要不讓貴叔他們發現了就不好了。”然後掉頭就走。表姐叫住了我,我背著她停住了腳步。“什麼事,阿玲姐?”我不敢回頭,雖說是表姐弟,但我還是不好意思在這時候看她。
“謝謝你,不要告訴別人好嗎?本來我以為天一黑你們男人們便洗完了,所以我憋不住了才來洗一下,沒想到……”
“下次別來遊了,讓村裏的人知道了不好。”
“我下次……不來就是了。不過這真的不公平,為什麼你們男人家就能下水遊泳,我們就隻能在家擦呢?”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了句“我走了”,便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裏向南岸遊去。看到我回來了,正準備組織人員下水的貴叔高興極了,拉著我直嚷嚷。一路上大家爭著問我水鬼的事,我把在遊回來路上編好的話有聲有色地“吹”了起來:我怎麼與水鬼搏鬥、又怎麼把水鬼逼到北岸,雖然最後還是讓它跑了,但那水鬼還被我打得流了很多血呢……
後來,我隨父母到了龍岩礦務局(現福建煤電公司),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期間我隻回了四趟家鄉,而每次回去我都會去看一下玉溪,溪裏還是男人們的天地。表姐也嫁人了,嫁了一個開飯店的,人挺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