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陽:默勒小鎮的故事
默勒小鎮位於青海省祁連山下,是海北高原上的一抹綠,也是我記憶深處一片大草原,時常閃耀在我的夢中。
夢醒時分,我時常追憶在默勒小鎮的美好時光。小鎮樸實的回民、藏民,綠油油的草地,手抓的羊肉,還有那高聳的井架,都令人揮之不去。
那是2007年夏天,單位在青海海北洲承攬了默勒煤礦的井筒裝備工程。我也是第一次正式以項目管理人員的身份介入到了施工中去。那是一個極為平常的夏天,我們一行幾人在西寧市租了個小麵包,懷著好奇而激動的心情走向了默勒鎮。
200多公裏的路還算平坦,路麵很寬闊,隻是一路上一直在爬坡,經過了湟源縣這個劃分季節和地理的縣城,實現了從平原到高原,從闊木林到草原的轉變。路上車輛很少,沿途草原像一張若大的綠地毯鋪在大地上。草原上方圓幾百公裏都不會有一棵樹的,有的隻有翠綠的草地和灌林叢。草原上成群的牛馬在安詳地吃著草。隔了好一陣子才有村子。村子則是一個一個的帳篷搭成的小屋。村子無形,星星點點。這一個一個帳篷中也有白色的帳篷。關於白色的帳篷,傳說藏族的未出嫁的女孩人家,為自己心愛的女兒專門搭設的愛的小屋,等待著她的白馬王子。聽著這些傳說,更加增添了神秘的色彩。越過成片的大草原和一座座帳篷,默勒鎮便到了眼前。
山岔路口處,赫然豎立著一塊“全國布爾山羊基地”牌子。牌子左邊通往祁連縣,右邊不遠處便是默勒新鎮。默勒新鎮在祁連山下,一條大河穿流而過。一排排低矮的現代建築,小鎮很小,人流稀少,還沒有內地一個村子那麼大。但麵積卻不小,從新鎮到舊鎮還足以有18公裏。趟過這18公裏的路程,便來到了默勒舊鎮。這裏是一街兩行的低矮的瓦房,街上稀稀拉拉地有那麼幾個人。雖說是炎熱的夏季,可小鎮的人卻是長袍短掛,空氣裏滲透著一絲絲令人心寒的涼氣,凍的人渾身發抖。
默勒煤礦就在小鎮上。煤礦屬於改擴建工程,由年產30萬噸提高到60萬噸,就這麼一個小礦,提產後的產量才相當於一個雙龍煤礦的產量,卻是青海省的重點工程項目。工程開工之際,青海電視台全程跟蹤報道,洋洋灑灑一個版麵。工程倒是很順利,僅用了42天時間就完成了這個混合井的井筒裝備工程,隻是等待提升機房的設備和罐籠、鋼絲繩及井底安全門等設備便是一個漫長的時間。井筒裝備完工之時,礦方送來了犛牛肉,而膽大的工友賈豔紅則將鮮豔的陝煤旗幟插上了高高的井架。
剛到這個海拔3600米的小鎮上,難免會有些高原反應。打頭陣的李剛、馬悅和我三人在工地院子住了三四天之後,在一場雨後歸來之時,便同時高原反應了,人躺在床上一絲勁也沒有,連喘著氣都是那麼的困難。稍有點力氣的李剛去鎮上叫了輛小車,徑直拉了診所,一量血壓,最嚴重的馬悅隻有40-80mmhg。好在診所的醫生處理這種病很有經驗,打了兩瓶吊鎮,完全恢複成了好人樣。
為了加強鍛煉,在以後的日子,每天早晨,我會沿著小鎮的公路,帶著從內蒙帶去的大狼狗在大草原上跑步。大狼狗叫“孬孬”,雖說是在草原上長大的,但卻沒有草原上小藏狗的霸氣。同樣是一起在工地院子裏成長,“孬孬”卻聽話許多,見人也隻是汪汪地象征性例行公事,完全沒有小藏狗那麼厲害。小藏狗是高師傅養的,個頭不大,卻一口咬死了一隻大山羊,咬傷了五處庫管,給高師傅添了不少的麻煩。我想可能是空曠的大草原賦予了藏狗這種放蕩不羈的性格。
草原上的人是很豪爽的,下班之後,我們是三五成群地草原上喝著啤酒,就著一些小菜,而甲方的管理人員則在草原上支著一口大鍋,涮著那半不熟的羊肉稀溜著。這兒的羊肉有著草的清香,令人回味無窮。每每逛小鎮時,我們也會時常撿拾一些殺羊的回民丟棄的羊蹄,用盆子接一些羊血。這些回民是完全不在乎的,還熱情幫著你。
雨後的草原是挖蟲草和拾蘑菇的最好時間。蟲草就是傳說中的冬蟲夏草,在小鎮當時是一根要賣12元,也隻有5、6月份才會有的,那時候小鎮的人比往常要多很多,人們曬蟲草,品蟲草,談蟲草。蟲草是很難挖的,爬在草地上一動一動,就像當年看三維畫那樣,看的人眼發昏,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突然眼前一亮,“蟲草!”。蟲草在草叢中露一點小小的黃芽,很難發現。一天的功夫,我的成果便是三根,在這個團隊裏卻是佼佼者。比起挖蟲草,拾蘑菇的樂趣便是令人神往的。雨後的陽光斜射在草原上,一群提著塑料袋的工友們在草原上東奔西跑,遠遠地就能翠綠中一點白,那就是一個碩大的蘑菇,小心翼翼地挖下來,捧在手心,清新、純潔。有時也有黃蘑菇,黃蘑菇是很少見的,價格當然不菲,吃起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同,隻是顏色黃燦燦的,在眾多的白色中顯得是那麼的華貴。采集後的蘑菇被工友們串起了一串串的,曬在屋簷下,等回銅川的時候捎回家鄉,讓親友們也嚐嚐鮮。而一些看起來成色不太好的,被大家收集起來,與買來的雞煮成一鍋,滿院子飄香。
轉眼間便到了8月8日,這是一個特別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北京奧運會開幕了。天公似乎也很作美,洋洋灑灑地從清晨就下起了大雪,這雪不一會兒功夫就下到半尺厚,這在平原上是絕無僅有的事情,誰會曾想上帝是怎樣決定把一場沸沸揚揚的大雪灑在了高原上,而恰巧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反正也幹不成活了,井架上施工的安全問題讓項目經理成了最大的擔心,幹脆放一天假吧。就這樣,大家在大雪紛飛的夏天看了一場醉人的開幕式。而幾個年少輕狂的工友們,則拿出了從未穿的短袖,站在雪地草原上留影。
在默勒小鎮一呆也就一年多了,冬季的小鎮更加冷清,街上很少有人行走,偶爾會有一兩條在街道竄行。突然有一天,我發現街上多了一些戴著白帽、穿著盛裝的回民。一打聽,原來是“古爾邦”節到了。節日清晨,小鎮上的穆斯林們三三兩兩地沐浴熏香,嚴整衣冠,到清真寺去參加會禮,節日的氣氛很濃烈。回民朋友告訴我們,如同漢民的春節一樣,這是他們的年。
離家很久了,很多朋友都想家了,於是趁著午後的陽光,躺在草地上,給家裏人打個電話,訴說著這兒的一切,便是最好的安慰。馬上真的要過年了,大家急切地想離開小鎮回家,可是偏偏井筒要抽水,必須留守一部分人。項目經理鄧定宏決定留下了,一些選擇留在小鎮的工友們,則呼喚來自己的家屬。注定這個春節要在小鎮過了。準備好了過年的物品,大家吆三喝四地聚在了一起,用茶杯喝著酒,酒是青稞酒,度數不高,一杯一杯見底,猜拳令響徹全院,羊骨頭在每個人麵前堆積如山。從午後喝到夕陽紅,醉得在土屋後的地裏解手時都能聽到咚地倒地聲。第二天,工友們走上小鎮,感受一下春節的氣氛,而小鎮卻出奇地安靜,沒有對聯,沒有鞭炮。小鎮有自己的古爾邦節。
很快,工程便圓滿結束了,井筒裝備、提升機房,都一一試運轉成功。離開小鎮的時候,已經是10月份了,收拾好行李,殘忍地留下了“孬孬”,告別了美麗的小鎮,前往下一個施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