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越嶺:健忘的老媽

曾一度以為記性好是件好事，可從老媽身上卻看到“難得糊塗”亦是真理。

老媽是個天生的樂天派，用她的話講就是“相由心生”，她眼角的魚尾紋全是笑出來的。老媽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健忘，從記事起，出門前她常常把家裏翻的底朝天，全家人幫她找鑰匙。第一個張羅著出門的是她，拖拉到最後的也是她。閨蜜懷孕被嚴重的孕吐所困擾，出於好奇我追問老媽，懷我的時候是否也有此類情況。她便不耐煩地說，稀裏糊塗就把你生出來了，記不清楚啦。哎，老媽，有時我真懷疑我是不是您的親生女兒。

諸如此類的小事不勝枚舉，數不清多少次，全家都被她的健忘弄的哭笑不得，找鑰匙，找手機，找銀行卡，各種密碼她想不起來就記在本上，隔三差五又開始幫她找本子，本子也常常找不到，去銀行找回密碼的次數已經數不勝數了。

從前我一直以為老媽是個沒吃過苦的人，所以才會天生健忘又樂天。後來經外婆提起，才知道，老媽家裏五個孩子，四個男孩，隻有老媽一個寶貝女兒，可隻有她最遭罪。家裏條件不好，外公是礦工，外婆沒有正式工作，靠接裁縫活掙錢補貼家用。老媽放學回來常常背著四舅，身邊拉扯著二舅和三舅，為全家洗衣做飯。高考前夕，外公下井不慎出了意外，左腿截肢，老媽往返於醫院、學校和家裏，不到半個月瘦的眼窩都凹陷進去，誰看了都心疼。

高中畢業後作為家裏唯一的女兒，老媽接了外公的班，被分配到礦上的選煤樓工作。三班倒的工作幹了好幾年，寒冬的半夜，騎著自行車在結了冰的路麵上不知道摔過多少跤，膝蓋上常常是青一塊紫一塊，手背上全是凍瘡。即使在那種艱苦的環境下，一有空老媽還是跑到家門口的磚廠搬磚，不論冬夏。這些事，老媽從未在我麵前提起，都是從外婆口中得知。

後來我問起她，她反而說：“日子過的越來越好了，沒事老念叨從前的苦幹嘛，我隻記得選煤樓郭姐做的羊肉湯真鮮，再沒喝過那麼好喝的羊肉湯了”。看來老媽是選擇性健忘啊。她的大腦就像裝了台煩惱過濾器，隻留下生活裏的甜，自動過濾掉苦難和心酸。

細想來，老媽大咧咧健忘的本事，真不是人人都能學的來，日子過的再艱難還能雲淡風輕，也未嚐不是種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