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諶偉:陳玉先老師

作者:諶偉 2015-10-28 10:41 來源:狗万manbet官网

初夏的淮北平原上,蜿蜒的淮河像姑娘裙子上的一條綢帶,輾轉飄逸。眼下正值午收的季節,大地上麥浪翻滾,一片金黃。不遠處幾台紅色收割機緩緩移動,身後揚起陣陣氣浪。濃鬱的麥香,撲麵而來,給人帶來豐收的喜悅。

這天下午,我剛從家鄉回到工作的城市,便接到軍分區一位參謀的電話,讓我晚上陪同《解放軍報》一位領導吃飯。作為政府分管雙擁工作的領導不好推辭。誰知,就是這頓晚餐,讓我圓了兒時的一個夢。

《解放軍報》這位領導是報社的文化主任,姓李,大校軍銜,瘦高個兒,直爽熱情,一眼望去就是一位精幹的軍人。他這次來這裏,主要是商談軍地合辦《長征杯》第二屆文學獎頒獎儀式的事兒。

幾杯熱酒下肚後,氣氛立即就活躍了起來,談話也比剛開始時隨意了不少。我天生就崇尚軍人,年輕時幾次參軍都未如願,所以一見到軍人就肅然起敬。如今與《解放軍報》的同誌坐在一起閑敘,有一種融入部隊的感覺。尤其在我內心深處,隱約有一件事,那就是珍藏在我心底四十餘年的一個解放軍,一直讓我記憶,不能忘懷……

我端起了酒杯,走到李主任跟前,欲言又止。李主任似乎看出我的心事,問:“你有事嗎?”我說:“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不知你是否認識?他,還在不在《解放軍報》?“李主任連忙問”誰?”“陳——玉——先”我有意放慢速度,一個字一個字說了出來,生怕李主任聽錯了。

“你是說陳老師啊!他現在已經退休了,就住在我家樓上。”李主任大聲說道。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李主任說的就是我要尋找多年的陳玉先老師?我心中幾十年的人,怎麼說找到就找到了呢?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四十幾年前的事,瞬間就像過電影似的,在我眼前閃現……

那應該是在1971年夏天的一個星期天。

當時我在上小學三年級,那個年紀正是做夢的年紀,好像對這個世界什麼都充滿著好奇。當時我們班上有好幾個同學,家都住在人民醫院家屬院。那時的同學不像現在被家長管得像貓似的。我們的家長很少過問小孩的事,同學們經常一道出門玩耍。我家離人民醫院很近,常跑到醫院家屬院玩,時間一長,家屬院的大人小孩大多認識我。其中有個姓董的男同學,在那個星期天下午告訴我,說他家的鄰居美術常老師叫我到他家去,我問他什麼事,他說他也不知道。下午我忐忑不安地來到了常老師的家。

常老師的家住在家屬院臨街的轉彎處,我清楚地記得他家的一麵牆是弧形的。一走進他家,就看到房間裏擺放著幾個書架,書架上堆滿了書籍,走近一看,全是美術方麵的書。就在這時,常老師樂嗬嗬地從裏屋走了出來:“你是董開奇的同學吧,你常到我們家屬院,我認識你。”他說的董開奇就是我的同學,跟他家是鄰居。“是的,你找我有事嗎?”我急忙要找到答案。常老師卻不慌不忙地說“我看你很聰明,對美術感興趣嗎?願意跟我學畫畫嗎?”那個年齡的我,什麼都想學,滿口就答應了下來。

這時好像他忽然嚴肅許多:“畫畫是一門藝術,必須打好基礎,必須多觀察大千世界,必須從畫素描開始。”常老師邊說邊走到書架前,從中拿出了一本書:“這本書你要看看,作者是《解放軍報》畫家,他以畫速寫著稱,是我們的老鄉,他叫陳玉先。”我翻了這本書,書上畫的全是人物舞蹈,我很著迷,忙問:“畫得太好了,他是怎麼畫出來的?”常老師說道:“陳玉先家就住在南菜市,從小家裏很苦,是靠自己的勤奮,才到《解放軍報》當畫家的。”

從那個星期天下午起,我便跟著常老師學畫畫,後來,畫雖沒學出來,“陳玉先”這個名字卻像刀刻的一樣,印在了我的腦海裏。

轉眼我上了初中,那時正值文化大革命中後期,隻要毛主席語錄在中央廣播電台一發表,哪怕是晚上,同學們都會自覺地來到學校,參加遊行,又是呼口號,又是刷標語。我作為學生幹部,必須“衝鋒陷陣”,自然拿起了排筆就可以寫大幅標語,拿起了毛筆就可以寫大字報。那時候社會上流行畫漫畫,什麼牛鬼蛇神了,什麼批林批孔了,什麼反擊右傾翻案風了,什麼都畫。我們學校也跟著畫。每次在寫在畫時,我心裏都在想:什麼時間能像陳玉先那樣,做一個解放軍畫家!

那個時代文化產品匱乏,家裏既沒電視,也沒有報紙雜誌,好在我們學校離市圖書館很近,下午放學後我就跑到圖書館閱覽室,拿著學生證去借閱報刊。當時我最喜歡看的有兩種畫報,一是《解放軍畫報》,一是《朝鮮畫報》。看《解放軍畫報》就是想看陳玉先的作品。當時他畫的大多是舞蹈,在我印象裏最深刻的是他畫的《長鼓舞》:一位美麗的朝鮮族姑娘,胸前掛著長鼓,右手高高地拿著細細的鼓槌,扭動著細腰,隨著舒緩的音樂,飄蕩著紗裙,柔情似水,翩翩起舞。陳玉先把她畫得惟妙惟肖,靜中有動,畫內有詩,形裏有樂。在我眼裏那位朝鮮族姑娘簡直就是天女下凡。

終於有一天,我聽到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陳玉先從北京回家鄉了!我記得正值放暑假,天很熱,知了在樹上叫個不停。我約了幾個小夥伴,告訴他們一個解放軍畫家從北京回來了。大家對解放軍都很崇敬,聽我這麼一說都非常興奮,決定非要見上他一麵不可,於是我們來到了南菜市。到了南菜市後才發現,那裏太大了,散居著上萬戶居民,麵對茫茫人海,到哪裏去找陳玉先呢?幾個小夥伴靈機一動,問誰家回來了解放軍,不就能找到了嗎?我們就挨家挨戶地問,不厭其煩,心中隻有一個願望:一定要見到陳玉先!真的感動了上帝。正當我們精疲力盡的時候,終於問到了陳玉先的家。我們不敢敲門直入,隻能“潛伏”在不遠處,等著陳玉先出來。等來等去,腿都站麻木了,陳玉先還是未出門。我們終於忍不住去敲門打聽,一個老者開門告訴我們:陳玉先外出了。我們幾個小夥伴都很失望,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踏著月色,回到了家中。

雖然這次沒能見到陳玉先,但是他在我內心深處卻深深地紮下了根。

轉眼四十幾年過去了。文革早已結束了,我大學畢業也參加工作了,但是我卻一直未能見上陳玉先一麵。在這些年裏,隻要我見到《解放軍報》,就要自覺不自覺地翻開看看有沒有美術插圖,有插圖就要看看是不是陳玉先畫的,若是的,我就要認真端詳,細細品味,享受繪畫大師給我帶來的甜美……

“陳老師,有人要跟你通話。”不知什麼時候,李主任已撥通了陳玉先的電話,打斷了我對過去美好時光的回憶。

我戰戰兢兢地從李主任手中接過電話,激動得真不知說什麼好:“陳老師,我是看著您的畫長大的,我們雖沒見過麵,但在我心中我們已認識了許久許久……”這時,似乎陳老師說些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隻聽到自己的心在呯呯直跳。

當我放下電話後,李主任才告訴我,陳老師由於我的邀請,答應兩天後來我們這裏參加頒獎儀式。李主任說“陳老師能來,一定會給儀式增添光彩,他可是在軍內外有影響的大家啊!”

兩天之後,頒獎儀式終於開幕了。《解放軍報》對此高度重視,總編輯譚健將軍親自出席,全軍各軍種各部隊來了好幾位將軍及幾十名校官,一時間賓館的接待大廳內外,紅旗獵獵、星光燦爛。晚餐是在歡樂的輕音樂中進行的,因為有事,當我進入宴會廳時,晚餐已經開始。

我四麵張望,努力在尋找著他。這時李主任走了上來:“還沒見到陳老師?來來來,跟我來。”說著,他便領著我來到一個人麵前:“這就是你要尋找的陳老師!”

我簡直都不敢相信我的眼晴,站在我麵前的人,就是我四十餘年前想見的解放軍,使我從小得以認識繪畫的陳玉先老師!他高高的個兒,皮膚白中透紅,額頭上沒有一絲皺紋,隻是頭發上有幾根銀絲,他的眉毛黑而不密,特別是那兩隻眼睛清澈透明,炯炯有神。他穿著一件深紅色的襯衫,整個身體勻稱適中,溫和沉穩,根本看不出他的實際年齡。我快步向前兩步,緊緊握著他溫馨的手:“陳老師,我終於見到您了!歡迎您!”

盛情而又簡潔的晚餐很快就過去了,我陪著陳老師回到了他下榻的房間。

這時夜色已經降臨。他打開房間的窗戶,隻見一輪明月掛在空中,初夏的微風迎麵拂來,整個城市像一個即將睡著的孩子,盡管萬家燈光閃爍,耳邊時而傳出汽車的嗚笛聲,但是已失去了白日的喧鬧。眼下廣闊的高爾夫球場,綠色已經變成了青墨色,一小塊一小塊水麵在月光的映照下,銀波蕩漾、閃閃發光。

陪同人員給我們泡了兩杯濃茶後,便關上門自覺地走了出去。我與陳玉先老師麵對麵地坐在一張小圓桌兩旁,很自然地就聊起了他的過去……

陳玉先老師不像我想像的那樣善於健談,而是顯得十分謙和,講話不緊不慢,不慌不急。

“你一定想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吧?”他是如此善解人意。

“我家住在南菜市,父母是普通工人,自幼愛好美術。兄弟姐妺多,從小很苦。小學是在一附小上的,中學上的是三中。在學校我就參加了美術小組活動,當時正值大躍進年代,詩畫滿牆活動,在全國搞得熱火朝天,我和同學一起畫壁畫,寫標語,邊學邊畫,這對我的美術愛好產生了極大影響。由於家境貧寒,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我15歲初中畢業後,沒有上高中便參加了工作,先在一個小廠工作。工作後,我成了工廠業餘文化活動積極分子,把板報、牆報、海報畫得有模有樣,被區文化館看中,調去成為一名美工。在文化館工作期間,我從朋友那裏見到契斯恰柯夫的《素描教學》,使我大開眼界,明白了素描是一切造型藝術的基礎,而素描、速寫不僅可以成為世界名畫,同樣可以造就藝術大師。當時根本沒有什麼條件,有半截鉛筆頭,一張便紙就很不錯了,每天不分白天晚上的畫,尤其對動態人物,注意觀察,一畫就是半天,有時忘記了吃飯。”說到這兒,陳老師呷了一口茶,完全沉浸在對過去的回憶之中。

“1962年,我報名體檢,參軍入伍,離開了家鄉,那年我剛18歲。來到部隊,穿上軍裝,成為一名解放軍戰士,感到無尚榮光,仿佛天地是多麼地寬廣。到部隊後當上了一名警衛戰士,整天執勤、操課、拉練、站崗,緊張的軍旅生涯,激發了我的藝術潛質。我平時隨身帶著速寫本,幹什麼就抽空畫什麼,我把那些稚嫩的作品經常往軍師級報刊上去發表。後來首長看我機靈,又酷愛美術,就把我調到電影隊當放映員,畫幻燈片。到了放映隊,真是如魚得水,白天有大量時間用來畫畫。19歲時,我創作了一幅版畫《老列兵》,後來被中國美術館收藏。1964年,各行各業都在搞大比武,我所在的電影隊代表軍區還參加了全軍幻燈片比賽,受到部隊領導表揚,我為此立了戰功。特別是我編繪的《怎樣繪製幻燈片》,由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發行。在電影隊晚上放電影,實際上對我來說就是學習,電影的內容,既是對我進行思想政治教育,它塑造的人物,其實又是我觀摩的速寫形象。我一邊放電影,一邊習畫,不時也往《解放軍報》投稿,開始采用得少,後來不斷地被采用,可能這引起了《解放軍報》的關注,直到我被調到《解放軍報》社任美術編輯,開始從事專業美術工作。那是1968年,那年我整24歲。到了北京,我見到了許多畫壇前輩,學到更多的東西,在思想和藝術上都有了飛速的進步。哪知自從調到軍報,就從未離開過這裏,一幹就是46年啊!”陳老師無比感慨地說,可以看得出來,他對《解放軍報》充滿了感情。

“我剛調到《解放軍報》時,全國正值文化大革命初期。我畫了許多宣傳畫,其中創作了現代京劇《紅燈記》全劇人物造型圖,現代芭蕾舞《紅色娘子軍》舞蹈分解圖,由人民出版社出版,在當時影響很大。1972年我又與同事合作創作了油畫《延安整風》、《秋收起義》,這兩幅畫,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大多有印象,不少家裏牆上都貼有。《延》畫的是毛主席在延安禮堂站在主席台上講話,背景掛的是馬克思列寧像,台下是當時一些中央領導人和工農兵代表。《秋》畫的是毛主席帶領著一批工農隊伍,打著帶有大五角星的工農紅軍旗幟,行進在泥濘且帶有雜草的道路上。這兩幅畫都被中國人民軍事博物館收藏。那個時候,全國非常注重對英雄人物的宣傳,我專門為長篇小說《高玉寶》和《張思德》畫了封麵,為《大寨人》配了插圖,後來又在 《解放軍文藝》上發表了中國畫舞蹈人物組畫 《現代舞劇——草原兒女》。1974年和1979年我先後擔任了全國美展和全軍美展的評委。”說著說著,陳老師的話中似乎充滿著對那個火紅年代的思索。

我一看手表,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3個多小時。我感到十分的內疚,為了滿足我多年的願望,占去了陳老師這麼長的休息時間。我連忙站起身來告辭,並約好明天去隋唐大運河博物館參觀。

第二天吃過早飯,我驅車便早早來到賓館大廳候客廳。這時看到《解放軍報》文化部的李主任也在這裏,他今天要前往淮海戰役前敵總指揮部舊址參觀。

“怎麼樣,昨晚與陳老師談得很晚吧?一定收獲不小吧!”李主任肯定地說。“陳老師可是出了名的快手,他在軍報的經曆,使他有超乎常人的速度。他不僅速寫快,畫其他畫種也得心應手,尤其是連環畫。上個世紀80年代,連環畫曾在美術界創造了輝煌,各家出版社都出版連環畫,畫連環畫的質量和速度是出版社最看重的。1993年,為紀念毛澤東同誌誕辰100周年,多家出版社要出版紀念畫冊。這項工程要求高、時間緊、任務重,陳玉先是這些出版社首選作者。特別是連環畫《毛澤東青少年時代的故事》是中國連環畫出版社的重點圖書,有上百幅作品,出版社的負責人告訴我,最擔心的是畫家不能如期交稿。後來才得知,陳玉先的稿件是最先交的,而且品質很高。他畫畫的速度來源於生活,生動傳神。他的速寫因其特點突出,被譽為‘玉先速寫’。他不僅在美術界得到高度評價,在普通百姓中也有著驚人的感染力。”李主任充滿自豪地對我說。

“2009年,在慶祝新中國成立60周年之際,陳玉先的水墨舞蹈畫展喜慶中華,在剛剛落成的北京榮寶齋大廈展出,引起了極大反響,不少觀眾特意從外地趕來參觀。最讓人感動的是幾位海政文工團退休的舞蹈演員,她們是從報紙上得到畫展消息後,相互轉告,結伴而來的。在展廳見到畫家後她們激動地說:我們從小當兵就在文工團跳舞,跳了一輩子舞,也看了您多年來畫的舞,我們家裏至今還保存著您幾十年來畫的舞蹈作品剪報,你的舞蹈畫得太好了,比我們在舞台上跳得還精彩。有些專業演員看到陳玉先的水墨舞蹈作品後都說:太精彩了,陳老師肯定學過舞蹈,不然的話,舞姿不會畫得這樣準確、生動、到位,有的動作難度我們都難以達到。”李主任越說越動情。

“這些舞蹈演員她們是內行評畫,陳老師也不是外行畫舞啊!”我發自內心地讚歎。

這時間,陳老師大步走了過來,問我們談論什麼,當告訴他是在談當年幾個海政文工團退休舞蹈演員的事後,他笑著說:“不值一談,她們過獎了。”從容低調,清澈坦蕩。

“陳老師,李主任他們都說您是快手。這個快手得來不易啊!怎麼形成這個風格的?”

“別聽他們瞎吹。如果真的要說快,這可能與我是軍人有關。這幾十年的部隊生活,我不少時間是下連隊釆風,我幾乎跑遍了全軍各部隊,從內蒙古草原到南海海礁,從西藏雪山哨卡到東海之濱艦艇。特別是1979年我到雲南邊境自衛還擊戰前線當戰地美術記者。在那個炮火連天、硝煙彌漫的日子裏,我與年輕的戰士們朝夕相處,同住貓耳洞,同吃肉罐頭,手拿速寫本,把他們挖戰壕、打阻擊的身影,畫下來,不快不行啊。我記得一天,敵人向我軍陣地打炮,炮彈落下來聲音都不對,“日——碰!”當時一顆炮彈正好落在我前麵不遠處的水泥地上,我連忙趴下,真是萬幸,這顆炮彈炸到了水泥地上,由於夾角大,這才使我避免一難。我正要轉移時,卻聽到了戰嚎裏一聲慘叫,原來另一顆炮彈彈片擊中到一名戰士的左肩膀,炸了一個大窟窿。我當時就一個信念:絕不能丟下戰友!於是找來擔架,和幾個戰士一起把那位戰友抬上了汽車,這時那位戰友的鮮血已然浸透了我的軍衣……後來我才聽說我救的那位戰友,犧牲在了送往野戰醫院的路途中。戰士們是在用生命來打仗,我是流著淚用筆來記錄著他們的英勇無畏。想想那位犧牲的戰友,我是懷著對他們的崇敬來作畫啊!”說到這兒,陳老師嗓子已哽咽了。

“嘀嘀——”,隨著兩聲汽笛聲,把我們從炮火硝煙裏拉回了現實。在參觀隋唐大運河博物館時,望著一件件珍貴的古件,陳老師嘴裏不斷地發出“好!”“美!”的讚歎聲。

參觀完博物館後,我便安排陳老師在一家靠近海關大樓的休息室裏小憩。

這裏位居城巿的東郊,我們陪陳老師登上了大樓頂層的平台上。這些天,媒體上一直在報道外地的霧霾,而我們這裏的天空湛藍湛藍的,西邊的幾朵白雲在落日的照耀下,泛出了層層玫瑰紅。我們大口地呼吸著這裏的空氣,仿佛是來到了氧吧:空氣是那樣新鮮,讓人心曠神怡。遠處的龍脊山脈綿延起伏,紅光發亮;腳下的東湖湖麵波光閃閃,倒映出一棟棟別致的樓房;從東南方帶過來的暖洋洋的風,吹得柳樹一片蕩漾。

“陳老師,昨晚我從您房間回來後,上網專門看了您的藝術年表,自你1979年參加對越自衛還擊作戰後,您即加入了中國美術協會,並出版了戰地速寫。我計算了一下,您一共擔任16次全國全軍美展的評委,作品還赴台灣香港等地及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國家展出,為此中央電視台在1986年和1996年播出了您的專題片,您在1999年應聘擔任了中國美術家協會連環畫藝術委員會副主任職務。尤其在去年,中國美術家協會專門為您在中國美術館舉辦了舞動中華,轟動了海內外。”我如數家珍地把這些年我所知道的向他一一道來。

“陳老師,您的作品最大特色是什麼呢?”我想知道畫家對自己作品的評價

陳老師先是笑了一笑,然後思考了一下:“如果一定要總結提練的話,我把它概括為:雅俗共賞,積極向上,簡潔明快,清新流暢。”

“好!好!好!”我連說出了三聲。這正是時代的呼喚,人民的需求,藝術的擔當。

已經到了傍晚,我喊了幾個陳老師的老鄉,來到布置典雅的一個小餐廳,想一邊陪他喝酒一邊與他閑聊。

這時陳老師主動說,“吃飯之前,我為你們每人畫一張速寫肖像。”大家都喜出望外,屏住呼吸,紛紛擺出姿勢。

隻見他,隨手從包裏拿出鉛筆和畫夾,先是對每個人的形象觀察了數秒鍾,便十分專注地動手畫了起來。陳老師夾筆的姿勢與常人不同,一般人畫畫是用大姆指與食指夾筆,而他是用食指與中指夾筆。他先畫人的輪廓,再畫五官,基本上是用5分鍾左右就完成一個人的肖像創作,每個人都畫得十分逼真,尤其他能抓住每個人的特征,廖廖幾筆,就把這個人的神態躍然紙上。這就是基本功,這就是他四十年磨礪的功力。

他說:“主要是和大家接觸的時間太短,對大家的情況不是很了解。”我知道這是陳老師謙虛,他是在尋找神形兼備,是在追求藝術的內涵啊!

陳老師不勝酒力,但是還是很高興地與我們酌飲。正當我們興高彩烈暢飲的時候,陳老師突然提出要為我畫張人物水墨畫,頓時讓我喜出望外!

在畫室,他鋪好宣紙,拿出了他自帶的幾支毛筆,先是用筆頭比劃了幾下,然後就沾墨啟筆。開始我們都不知他畫什麼,畫著畫著,一個美麗的姑娘,躍然紙上,並且胸前掛著一隻鼓。噢!我馬上明白了,這是一個朝鮮族姑娘,正在跳“長鼓舞”。這正是我四十幾年前在那個圖書館裏翻閱《解放軍畫報》時,看到的當年他的作品!他是在圓我兒時的一個夢呀!

他筆下的這個朝鮮族姑娘風神秀逸、魅力無窮,整個造型舒放自如,那種韻律之美、動態之美,被陳老師筆墨書寫的酣暢淋漓。這個人物性格鮮明而又富現代感,筆墨變化而不失整體,人物刻畫精微而不失灑脫,線條剛柔虛實多變,墨韻潤澤靈動,結構光影並用,彩墨精妙豔逸。整幅作品激情飛揚,滿紙生風,將中國水墨畫的靈性和精要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是在以千萬分之一的速度把那最美的一瞬間進行定格!旋律與影像,水墨與舞蹈,是他用心在傳達。在他的這幅水墨舞蹈作品中,我仿佛看到的不是舞蹈者在舞蹈,而是水墨在舞蹈!是陳玉先老師在舞蹈!

我知道,陳玉先老師不是舞者,但我認為他像個真正舞者,他筆下人物的姿態並不僅僅是那一位舞者的再現,而是在提煉舞蹈姿態之美,創造一種極致的審美追求。

這時陳老師已完成這幅畫的創作,正提筆為這幅畫題名,隻見他題寫《歡天喜地》四個字。然後又拿出自己的印,將“陳玉先”印章穩穩地按在了畫紙上。

“這麼多人圍著我,看著我來現場作畫其實是很難的。更難的是水墨舞蹈人物或許在中國畫創作中是最難的一種,因為作者需要用眼睛、用心、用藝術的眼光來捕捉一個舞蹈者,並且還要為她定格,再要用中國畫的方式來表現,就難上加難了,因為水墨畫法必須得快,不能像畫油畫那樣可以進行雕琢,可以進行覆蓋。”陳老師好像是在向我們傳授技法,實際上我知道這是他在談論一個生命的真諦!

這時天色已晚,大家意猶未盡,為了不影響陳老師明天回北京,大家與陳老師一一惜別。

當我再一次握緊陳老師的手時,既感到溫暖,更感到親切。暫短的兩天裏,我感到我與藝術貼得是那麼的近,老師的情懷是那麼寬廣,心境是那麼超脫!在當今市場經濟大背景下,藝術圈裏不少人在朝“錢”看時,老師卻能靜下心來,沉得下去,樸實無華地在創作著老百姓喜歡看的一個個小人物,這就是一個解放軍藝術家崇高的精神境界!

第二天,我因有一個重要的會議,隻好委托工作人員把陳老師送上了火車……

一個星期過去了,我已把陳老師為我創作的《長鼓舞》裝裱好,掛在了我書房的牆上。

今天在閱覽室裏,我偶然在翻閱中國美術出版總社總編輯林陽先生文章時,發現了他對陳玉先這樣一段評價——“他是自葉淺予先生之後,中國現代舞蹈人物畫最重要的承繼者和開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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